搪拒她的善言,苏枫缓缓垂头,注视水中被泡发的烟卷,消沉从眉宇之间时隐时现。
“管我?你凭什么!”
没见他发过如此火气,崔烁只得假作慌神,又好声好气地笑答。
“哎呦,要不然,我把烟给您续上?”
女人心胸宽广令他自愧弗如,瞧那般装出的孙子模样,苏枫忽觉心疼。
“睡觉!”
乌云聚了又散,用力搭起他肩膀,崔烁追问。
“哥哥,您就这么喜欢我嘛。”
苏枫侧头,轻刮她鼻尖,神色透出蒙蒙爱意,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你考虑考虑,我很认真。”
“鬼扯!”
谁家女子不渴望真挚的爱情,在她内心深处,苏枫早已不同寻常,或是她全然不知,亦或是故作无知,但崔烁很清楚,一旦踏进这场不对等的纷争,那么最先受伤的,必定是自己。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苏枫高卧沙发,只为触及她的余温,环视家中四壁,面庞时而浮起几分憨笑。
临近团圆之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耳闻隔壁传来怪音,便想着前去探个究竟,听得震动声隐隐透过门板,苏枫顿觉。脑补各种情节,男人面红耳赤,尴尬万分,心中不禁落得低语。
“介娘们,这么来劲嘛!”
脚步悄悄后撤,却不料踢翻摆在地上的酒瓶,它哗啦啦滚动的瞬间,也让苏枫的胆,碎落一片一片。
“喂!你干嘛呢?”
顶灯明晃晃的亮着,面对诘问,苏枫心如悬旌,悄悄窥去,女人赤足守在门边,那身粉色蕾丝吊带裙,让他不觉浮想联翩。
“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屋内响动依旧,见他伸长了脖子,崔烁忽地大笑。
“来,参观参观。”
“你该不会是要杀我灭口吧。”
硬生生被她拖进房间,直视眼前,苏枫满面汗颜,指向吱吱作响的按摩椅,他皱眉回声。
“啥时候买的?”
“早就有啊,我每天站那么久,不得找机会放松放松。”
“害!我他妈还以为...”
言止于此,苏枫落得苦笑。
“哼,腌臜之辈。”
有感阵阵寒意,崔烁双手环胸,低头见罢,才发现自己穿得过于显露。
“还不赶紧去擦地!”
将客厅恢复原样,他二人窝在沙发,对各自的空想指指点点,经过这般乌龙,倒是让彼此感情增进。中秋将至,她俄而挎起身旁的臂膀,在人满为患的商场里逛上好几圈,见周围老少纷纷投来嫉妒的目光,苏枫心底确是一半的海水,一半的火焰。
准备了食材、红酒,女人卷起衣袖打算展露一番。在微弱的烛光下,气氛尽显暧昧之情,细腻嫩白的脸蛋不知何时冒出红晕,让人忍不住想去亲吻。用餐之间,苏枫则连连竖起拇指,声声称赞。
“这手艺,真是绝了!”
紧靠男人跟前,她轻轻摇晃着杯中酒,继而饮尽。
“老天真是不公平,为啥我喜欢的,喜欢我的,就特么没个好人,全是混蛋,王八蛋。”
苏枫沉默晌久,抚其肩头,淡淡道出。
“过去的事,记那么多干嘛。”
此番言语,直击痛处,女人并未露出多大反应,神色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忽而动了动双臂,崔烁起身笑道:“如此的好日子,我怎能虚度呢。”
见她慢悠悠远去,片刻,又变装归来,苏枫难耐心头酸楚,无奈追问。
“看意思,您是要掀起中秋夜的血雨腥风呀。”
“哼,走啦。”
放下啃咬的拇指,他猛然而至,且不由分说地拦住去路,苏枫展开双臂,背靠铁门,嘴上却落得求全。
“刚才说错话,别较真。”
“我没生气,你说的都特别对,不就是男人嘛,随手抓,一大把。”
硝烟弥漫整个房间,他目光如炬,神情略显焦躁不安。
“别赌气,我错了还不行?”
“呵!”
女人娇容高慢,忽地用力挣开手,给苏枫留下一声轻哼,她侧身而过,摔门去也。男人站在原地久久未曾动弹,嘴里嘟囔着几句废话,继而抄起大衣,紧随其后。
远远发现她的踪影,崔烁扶靠栏杆,神色故作坦然,皎洁的月光照进眼底,与痴情的少女遥遥相望。在霓虹之间,她陡然昂首,却仍旧没能拦住情绪翻涌,剔透的泪珠滑过皮肤泫然而降,罢去心中所想,抹去双颊啼痕,她笑得令人万分心疼。
“回家吧。”
苏枫缓步向前,言语温柔,见她不曾回应,便瞬时褪下大衣披在香肩。
“你在哪,我跟到哪,总之...算了,大声哭出来吧。”
那对剑眉稍稍蹙起,女人一抿红唇,低吼道:“我其实特不相信爱情,有段时间,自己还会偷偷窃喜能遇到他,我感恩。但他最后却对我说,分手吧,我不爱你了。”
“我不爱你了,他就给我留下五个字,可你知道吗?那就像从角落里射出的子弹,要了我的狗命。”
凝睇中指的戒环,来回翻动手腕,崔烁接着自嘲。
“我从没想过要离开他,所以事事言听计从,委曲求全。直到最后看清了真相,才懂得在这多情的世界里,没有谁会离不开谁。”
“长大了,也就明白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我们一直深信不疑的爱情,它根本就是个笑话嘛。”
往事如过眼云烟,却又历历在目,她喋喋不休地说着。惹多情的遐想,却轻易地走散,见异思迁总在与情意绵绵为难。
天公作美,风起云遮月,细雨断不绝。须臾之间,她方察觉好友处在风中瑟瑟发抖,将大衣抛回苏枫怀里,女人转身露出笑颜。
“走!回家,接着喝。”
“行啊!”
夹在指缝的烟烧到尽头,也叫苏枫回忆至此。屋内屋外,他二人用各自舒服的姿势,不约而同地瞥向那扇未设防的木门,想到每每的彻夜长谈,感动于彼此的久伴,让人只觉心安。
“晚安,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