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老头住在丰城最出名的龙虎湾别墅区。
龙虎湾别墅区最便宜的独栋别墅,十年前都要100万以上,如今至少翻两倍。
而缪老头住的那栋位于最高处,也是整个龙虎湾别墅区最昂贵最豪华的别墅,多少钱都不卖,龙虎湾集团的大老板送给缪老头的。
张说来到丰城,并没有直接去龙虎湾别墅区,而是去老城区最大的菜市场。
半路上,张说接到缪老头的视频聊天,说他去菜市场买菜肉。
龙虎湾别墅区周边就有两个超市,但是缪老头不喜欢去超市买东西,什么都明码标价,一切冷冰冰的,缺少人情味。
他还是喜欢去老城区买东西,老街老店,熟悉的东西,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味道,逛街累了可以在店里喝茶闲聊,可以打麻将,可以抽烟喝酒,就是跟店主讨价还价也是一种乐趣。
张说来到老城区菜市场,找了个位置停好车,走了进去。
菜市场并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想吃的东西应有尽有。
张说一眼就看到正在一处海鲜摊位跟店主讨价还价的缪老头。
别看缪老头是鼎鼎大名的风水大师,住在丰城最有名的别墅区里,但是为人低调。
平时都是一身廉价衣服,穿着普遍的带扣拖鞋,骑着老旧的电动车,用着两三千的华为手机,喝着几块钱的啤酒,抽着十块多的经典01,有时讲话还很粗鲁,走到人群中毫不起眼。
张说走过去,也没跟缪老头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他身后看着。
缪老头跟多数老人一样,在生活上是出了名的吝啬,哪怕现在不缺钱也改不了,今天的菜肉提价了一元几分,就像从他身上割肉一样,要心疼上好几天。
“老板,40元一斤就40元一斤,再来两斤。”
张说见缪老头和摊主为了几毛钱争论了半天还没结果,终于忍不住出声。
“我这大闸蟹绝对新鲜。”
摊主最喜欢遇到像张说这样的年轻人,从来不讨价还价。
“不买,我们不买,太黑心了,昨天一斤才39.5,现在就要40元,以后不来你这里买了。”
“喂,喂,把绳子取掉再称。”
缪老头仍然不依不饶。
“你老真有福气,儿子这么孝敬。”
摊主直接忽略掉缪老头的话,尽说好听的话。
“称好啦,三斤多一点,超出的就不算你们的钱。”
摊主把称好的大闸蟹递给张说。
张说接过大闸蟹,付了钱后拉着还想跟摊主争论的缪老头,去买其他的东西。
“够了,够了,你喜欢吃青菜,买多些青菜就好,买那么多肉干嘛。”
“不要买鱼,家里还有没吃完的小鱼虾干。买鱼头煮汤也不要,刚下过雨比较凉,不用煮汤,煮粥喝就行。”
“老板,我们经常跟你买东西,送我们几根葱。”
张说每挑选一样东西,缪老头就要唠叨上几句,跟老板要些加料菜则毫不客气。
本来几分钟就能买好的东西,因为缪老头的原因,足足花了半个小时。
不过对于缪老头来说已算快了,他一个人来菜市场,至少要花费一两个小时,最后也许只买了半斤瘦猪肉和两根葱。
出了菜市场,周边的街道人流太多,一老一少只能牵着电动车和摩托车往前走。
“丰城大酒店后面那片区域过两年要建大学校区和商业街,周边的老房子可以买下来建商铺和公寓,每年至少赚个几百万。”
缪老头想到了什么,指着丰城大酒店后面的一片老房子道。
“我大舅妈的娘家就是那个村的,早就有人知道这个消息,能收购的地皮都被收购了。”
张说道。
“你大舅是做什么的?”
缪老头想不到张说的消息也这么灵通,好奇的问。
“以前办厂的,现在在家养老。”
张说道。
“叫什么名字,也许我老头子跟他是老朋友也说不定。”
缪老头道。
县城不大,就那几间大型工厂,老板他都认识。
“你还有朋友?”
张说以怀疑的目光看着缪老头。
“你这是什么眼神?”
“正所谓,乞丐也有三个穷朋友,我老头子脾气虽然臭了点,也还有两三个真心朋友。你可别忘了,你爸也是我老头子的朋友。”
缪老头道。
“我大舅脾气跟你一样臭,不可能是你朋友。”
张说以肯定的口气道。
大舅的脾气差是出了名的,他除了怕张说的外公之外,几乎跟任何人都合不来,就连他三个儿子和女儿也是能躲他就躲,也只有大舅妈才能忍受他的臭脾气。
“你大舅是黄山年?”
缪老头一脸惊讶。
“是他。”
张说点头。
“这老家伙的确不好相处。”
缪老头道。
“啧啧啧,原来这县城还有人是你这个土皇帝也惹不起的,当时牛皮吹大了吧。”
张说道。
“谁知道你是黄山年的外甥。”
缪老头一副失策的样子。
出了老城区,道路宽敞多了,人流少了许多,一老一少暂时结束了聊天,骑上车很快就到了龙虎湾别墅区。
门卫和保安都认识缪老头,也知道缪老头脾气古怪,为了怕得罪他都对他敬而远之,不过每次见到张说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缪老头的子孙他们都认识,知道张说不是他的子孙,但是看缪老头对张说的态度比对他的子孙还好,难免让他们好奇张说的身份。
缪老头居住的别墅在山顶最高处,从大门口到山顶走路要半个多小时,骑车也要一会儿。
到了距离山顶三分之二的位置,有一个由陡峭石壁形成的隔离地带,陡峭石壁上围有高压电的铁丝网,把山顶的别墅跟山腰上的其他别墅隔离开来,完全成为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从隔离地带的大门进去,就像走进了一个江南园林。
树木苍翠,山石峥嵘,亭阁宝塔,荷池假山,堂轩舫榭,城墙古堡,曲栏横槛、回廊曲径,古色古香。
然而,在张说眼里却有多处大煞风景,比如花坛草坪上建了一个西方城堡和童话人物,又比如古楼里挂着西方名画,卧室里摆放着西式床垫,甚至把饭厅也改成西式餐厅,给人不伦不类的感觉。
这些都是缪老头为了讨好子孙而改造的,然而子孙几年也不回来一次。
张说也没说什么,也无权说什么,并没有因此取笑缪老头的品味,从中反而看出了一个老头的深深的思念,盼望,以及寂寞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