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耿文辉进入省化工设计院时，工艺室指定苏若担任他的指导老师。苏若主要从事合成氨、尿素等工程的设计，所以这两年耿文辉跟着她干了好几项813工程，对合成氨和尿素工艺熟悉的很。

813工程是8万吨合成氨配套13万吨尿素的简称。4万吨尿素装置和13万吨尿素装置虽然规模不同，但采用的都是水溶液全循环法生产工艺。

由于13万吨尿素装置设计时间相对晚一些，所以在一些设备和工艺上进行了改进，加上生产规模较大，水电汽和原料煤的消耗定额要比4万吨尿素小了不少，由此导致生产成本降低了许多。

同样售价条件下，生产成本越低则净利润越高。所以在化工化肥石化行业，大规模生产装置往往比中小规模装置在盈利性方面要好得多。

按经济学的定义讲，也就是说在化工化肥石化行业，规模化效应相对比较明显。

耿文辉粗粗看了一遍尿素流程，心道：“跟13万吨尿素流程大同小异，不过没有采用新开发的预分离—预蒸馏工艺，蒸汽消耗上差着不少，产能也受到制约。”

在水溶液全循环法尿素装置上仅采用预分离—预蒸馏这一项新工艺，每吨尿素产品就可以节省100kg蒸汽。以年产4万吨尿素计算，每天可节省蒸汽十三四吨，一年可以节省费用七八十万元。

若按照扩能后的年产6万吨尿素计算，则节省的费用更为可观，可以达到一百多万元。

除了预分离—预蒸馏新工艺外，还可采用13万吨尿素中成熟的尿液闪蒸器和尾气洗涤器，采用新型高效率塔内件等技术手段来达到增产降耗的目的。

反正总之一句话，想尽一切办法降低消耗增加产能，除此之外投资还不能太高。

化肥厂跟生活区仅仅一路之隔，下午下班后，耿文辉便骑上自行车出了厂门，慢悠悠回到了自己家楼下。

母亲马桂兰负责管理位于生活区的化肥厂幼儿园，幼儿园放学早，她便提前回家做好了晚饭。

“妈，晚上我爸回来吃吗？”耿文辉进了门先洗手换衣服，边洗手边朝母亲问道。

马桂兰端着盛好的汤盆从厨房走出来道：“你爸去县里了，不回来吃。”

在家门口上班有个好处，可以随时吃到妈妈做的可口饭菜。耿文辉看着桌上大白菜炖丸子、红烧鸡柳和炸藕合道：“妈，今天这么丰盛啊！”

马桂兰疼爱的看着儿子道：“我儿子回家的第一天，不给你做点好吃的行吗？”

没多会儿功夫，妹妹耿文芳也下班进了家门，一家三口坐到桌旁开始吃晚饭。

耿文辉抓起母亲蒸的白面大馒头咬了一口，眼珠一转问道：“妈，我听说厂里要改制，是不是真的？”

“这个……”马桂兰迟疑道：“我也不太清楚。”

母亲明显是在说谎，耿文辉笑了笑道：“妈，家里又没有外人，厂里的事还不能跟我说说吗？”

马桂兰为难道：“就你爸那倔脾气，但凡他知道的事怎么会跟我说呢？我也是听宪斌他妈说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李阿姨说的？那可信度应该很高”耿文辉赶忙撺掇道：“妈，你快些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桂兰叹了口气道：“先吃饭，吃完饭再说不行吗？”

耿文芳在旁笑道：“妈！你快说吧！你不说，我哥就是吃饭也不香呀”

马桂兰被儿子和闺女逼的没法，只得答应道：“那行吧，我就把我知道的跟你说说……”

冬泉县化肥厂1968年建厂时仅有3000吨合成氨、12000吨碳酸氢铵的生产能力，干部职工约三百余人。

经过三十年的发展，如今成为年产合成氨4.5万吨、尿素4万吨、碳铵1.5万吨生产能力的小氮肥厂。厂里现有职工八百余人，加上退休职工三百余人一共约一千二百多人。

县化肥厂虽然是个小氮肥厂，由于工厂办社会的原因，依然拥有幼儿园、澡堂、食堂、招待所、商店、医务室、供热站甚至养猪场等生活及福利设施，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成为企业尾大不掉的沉重负担。

进入九十年代中后期，由于原材料涨价、客户欠账增多、生产成本居高不下等各方面的原因，企业经营逐渐陷入困境，流动资金捉襟见肘下企业可谓是举步维艰。

马桂兰道：“县里原本的意思，是想把厂子卖给南方的一个企业。但人家只想着收购工厂和设备，职工全部要重新招聘，厂里现有的干部职工原则上一个不留。”

“要是这么干，厂里的人可不会愿意的。”耿文辉笑道：“职工安置是个难题，县里真敢这么弄的话，肯定会出事的。”

“是啊。”马桂兰接着道：“你爸他们就跟县里商量，说化肥厂并不是不挣钱，而是资金链出现了问题。如果轻易把厂卖掉，现有的一千两百多在职和退休职工，要想全部安顿好也是需要一大笔钱。还不如通过改制重新让企业焕发活力，既能解决现有问题，还能给县里带来持续的收益。”

耿文辉吃惊道：“咦？我爸他们的观念不落后啊？看问题很尖锐，可以说是一针见血。”

“那是。”马桂兰骄傲道：“你爸也是当了这么多年厂领导，没点水平哪能行呢？”

“最后县里是怎么决定的？”耿文辉关心道。

“听说是准备改什么股份制。”马桂兰忧心道：“说是改制后，退休职工的养老交给社会，还要把不相干产业全部脱离让他们自主经营。我担心万一厂里让幼儿园自主经营，以后可怎么办呐？”

耿文辉在省城见识过因为孩子入园难而愁坏家长的事情，笑着宽慰道：“妈，我倒觉得厂里让幼儿园单干是个好事。”

马桂兰一皱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厂里不给开钱，幼儿园还怎么干得下去？”

“妈，在我们县除了机关幼儿园外，再数得上的就是我们化肥厂幼儿园了。”耿文辉道：“真要是让你们自己干，敞开大门收费招人就是。以幼儿园现在的名声，还怕没孩子来吗？”

马桂兰茅塞顿开道：“哎呀！照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呢。这几天还有好多人找我，想走走关系让孩子到咱幼儿园来。将来真要是放开了收，孩子应该不会少。”

耿文辉笑道：“那你还不赶紧做做准备，要不然到时候人多了可得抓瞎。”

“你说的是，我得好好算计算计。”心里有事便吃不下饭，马桂兰说着把儿子丢到一边，自顾自跑进里屋筹划起来。

耿文辉对妹妹牢骚道：“你看咱妈，一说到赚钱的事立马把儿子给忘了，看来赚钱比我重要多了。”

耿文芳撇嘴道：“哥，你就知足吧。我在家的时候，哪见得着这么多好吃的，咱妈还是最疼你的。”

晚上十点多钟终于等到了父亲，耿文辉正想着怎么才能从他那里搞到点消息，耿继成却问道：“小辉，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自己父亲面前不用藏着掖着，耿文辉如实道：“宪斌让我负责尿素改造，我在办公室看了一下午图纸。”

“我跟老衷商量好了，明天上午开党委会讨论你的任职。”耿继成道：“恭喜你了，耿副科长。”

耿文辉淡然一笑道：“爸，什么科长副科长的我又不在乎。我想知道厂里改制的事到底定下来没有？”

自己的儿子果然是有点本事，刚来厂里便瞧出了改制的重要性。

耿继成笑道：“以前事情还没定下来，所以我不能跟你们说，怕传到外面影响不好。现在改制方案已经敲定了，很快要给全体职工传达，有什么不能说的？”

耿文辉一听立时竖起了耳朵：“爸，最后怎么定的？您快说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