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放假了，今天一大早赵月就问爸爸“我可以去姥姥家看小舅不？”

爸爸也是看天下起了小雨没有出门，正跟前院一个租房子的小伙子喝酒。

“爸，你少喝点，”赵月觉得大早上的就喝酒，时间有点不合适。

“去吧，不用等你妈和小菲回来么？小菲你不带着？”爸爸跟那小伙吃着菜喝着酒，下雨天这样的生活也算惬意。

“我跟小菲说了，她不去，她说要和同学玩，不想回农村。”赵月回答。

“哦，那别忘了巧克力还有书，给你小舅带着。呆几天就回来吧，马上中考了，也不想想好好学习，就总想着玩。给爸争口气啊。”爸爸喝的脸红扑扑的。

“知道了。”爸爸平时总是拿着严父的款儿，就只有喝了点酒才变得有点唠叨。但是赵月喜欢，爸爸给他拿了几十块钱。她临走还看了眼爸爸。“爸，我走了啊，”

爸爸回答没回答她没听见，提着包就走了。下了车到姥姥家门口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摔了个大跟头，衣服上全是泥，还好巧克力和书都没脏。

姥姥就说她，“这么大丫头了，走路还跟没长脚后跟似的。”拿着她脱下的外套在井口下帮她洗了洗，晾上。她伸了伸舌头也没在意，进屋去找小舅聊天去了。

晚上，外面都黑了。屋子里的电视里放的是芭蕾舞，姥姥就说，“这外国人怎么都这么光天化日的耍流氓？都不穿裤子就跳舞？”，

“她们都穿着裤子呢，只不过是贴身的体型裤。” 赵月趴在五姨旁为姥姥解释。

“那也是流氓，你看那些男的穿的，哎呀，没眼看，赶紧给我换台，伤风败俗，”赵月知道解释也没有用，就赶紧把电视换到新闻频道。对于农村人来说那个时候都见不得这些东西，固执的认为这种东西都非常不雅，她们也从来没听过什么芭蕾舞，更不觉得芭蕾舞好看。

姥姥那一代从旧社会到新社会，经历了重重磨难之后，就知道艰苦朴素、吃苦耐劳才能创造家园、守住家园，所以一辈子兢兢业业整个身心都放在了置家和养育儿女身上。

至于妈妈那一代正是经历了红色变革的那一代，学生们到处串联，成天破四旧也不学习，就是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一群红色年轻人。那一代人活得特别有激情，也特别爱国。妈妈就曾经跟她说过“当初红卫兵串联的时候，她跟着同学还去了上海，上海可繁华了，但是当地人有点排外，尤其排斥东北人。”

“你们是不是在人家地盘没干好事，所以人家烦你们啊？”赵月当初就这么问妈妈的。

“没有啊，我们就到处喊口号，跳舞啊啥的。忠字舞才好看。”说着还给赵月跳了几下“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巴扎黑”。

赵月自己就脑补了好多东北大汉在大街上跳舞的场景，那确实是挺震撼的。

到了赵月这一代，她还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自己这一代的特征是啥。

新闻也看不了多一会就没节目了。那个时候的农村家里有电视就很不错了。节目换来换去的就那几个频道。再晚点就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原圈，里面像现在的马赛克似的，蓝的、黑的、白的条块在圆圈里。这就是播放已经结束了啥都没有了，再换到别的频道就是满屏幕的雪花，滋滋啦啦的。

这还得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万一刮风下雨了，你想看电视，那就得家里的男性爬到房顶上一边转着天线，一边喊：“好了没？”

回答是：“好了，便从房上下来。”

回答是：“没好。”那还得接着转，有时候还碰到就想看这个台，那你就得来回旋转调整角度然后把天线固定在某个方向才行。

快到半夜了，全家人都已经睡下了。

突然大门传来了急切的敲门声。姨夫出去看了下，急忙把大门打开。开进来了一辆面包车。

这时赵月她们都已经被惊醒了，“深更半夜的这肯定是出了啥大事，姥姥一边说着一边急忙的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大家也都忙着穿衣服。一个人打开门从驾驶位走下来。

赵月仔细一看居然是小叔。

赵月直觉自己家出大事了，她整个脑袋嗡的一下都麻掉了，浑身汗毛孔全部竖起来了。她突然很害怕，有些无助的，又像是求助的想证明什么似的看着小叔。想让小叔能给她一个心安的答案。

“赶紧穿衣服，家里出了点事，跟我走，小叔是来接你的。”小叔没看她的眼神只是回避的看着别处匆匆的说。

赵月看着一家人都再慌乱的穿着衣服，倒吸着凉气压抑着所有的情绪，她不敢有任何想法，穿上衣服就被小叔推上了车。小叔让她做副驾驶上，四姨、五姨和姨夫都跟上了车。

路过燕子村的时候，路口也站了好几个人，小叔把车停下。三叔、四叔也上了车，并且吩咐小叔，早上的时候过来接三嫂、四嫂、大姐两口子。。。。。

大家都不说话，气氛就像被什么凝住了，时间也瞬间静止了，脑袋里空空的。

赵月这时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一向不信鬼神的她把两只手握的紧紧的放在下巴上，在心里祈祷着：“老天爷，我知道是爸爸出事儿了，我求您哪怕留他一口气也好，哪怕他残疾了，不能动了，我来伺候他，求您了。只要留他一口气就好，你来折我寿吧，不管多少年，哪怕让我现在就死了，只是求求您，让爸爸活着，哪怕一天也行。”她胡乱的晃动着祷告的拳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袋里像一团乱麻，她潜意识知道她能理清楚，但是又怕理清楚，难受极了。感觉嗓子那，酸酸的、胀胀的，似乎无法说话。

车开的很快，但是赵月觉得好慢。她想飞回家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车子颠簸了一下，这是路过道口了。远远望去自己家的二层楼上灯火通明，此时她又想让车停下来，倒回去，倒回到姥姥家，倒回到小叔没来，倒回到她根本就没去过姥姥家，倒回到早上爸爸还喝着小酒，她一定制止爸爸不让他喝，她一定不会去姥姥家。。。。。。她又不想回家了。不想上楼，不想面对某一件她觉得根本就承受不了的事情。

可是车子还是在院门口停下了。小叔扶着赵月往院子里走。院子里有很多租户，半夜大家都不用睡觉么？你们为什么都看着我？小叔为什么要扶着我？我不想上楼，赵月突然转身要回车上去。

“月，乖，你要坚强，你妈和小菲还在等你。”小叔又把她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