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扬服软，孙茹朝我伸伸舌头。

我也顺势将符箓放下，开口问道：“从头开始说……”

“你要答应我，将小蕊留下来陪我。”

我果断拒绝：“我们不想哄骗你，这是不可能的事。”

“那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

“听我说……你与王蕊不可能有结果……”

“不会的！只要能让她复生，我们就能在一起……”

女孩满脸嫌弃道：“你听谁瞎忽悠，自古人鬼恋就没有好下场……”

没料想张扬认真说道：“大不了用我性命换取她复生……”

王蕊连忙打断他：“张扬，我们认清现实吧。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虽然长出血肉，可是代价太大，这么下去……”

“不要紧，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你考虑过父母吗？”我插了一句。

“我不会死，只要小茹恢复人形，我可以调养好。”

“以身饲鬼，年轻人有魄力……”孙茹调侃着。

我则严肃道：“不要痴心妄想，结局不会如愿。”

“我不管，不试试怎么知道……”

见张扬态度始终很坚决，我一时想不到好办法，只能将视线投向女鬼。

王蕊抿抿嘴唇从身后抱住男朋友：“听他们的吧。如果我早些轮回，等我长大了，说不定还能遇见你……”

“我不要虚无缥缈的誓言，我只要现在和你在一起。”

我渐渐失去耐心，将先前符箓收起来，直接让女孩拿出困魂镜。

孙茹明白我想法是要动手，轻轻叹息道：“事到如今，也没有选择。”

我点点头：“给了机会，他不珍惜。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少女听见我们对话，泪水慢慢流淌下来，对张扬说道：“他们说的没错，我们在一起没有结果，这么下去都没有好下场。大哥哥和大姐姐原本是给我们机会告别，你如果不愿放手，我们连说话机会都没了。”

“我就是死都会保护你。”

我冷笑道：“就凭你？你、连自己身上阴寒气息都搞不定，还奢望保护鬼魂。”

“那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将小蕊抓走。”

“张扬！”少女提高语调：“你为什么这么倔强，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小蕊……”

“早知道会是如此局面，当初我就不应该和你回来。”

“你……”男孩此时泄了气。

少女靠在张扬胸口：“你以后的路还很长，早该忘记我。是我自己太自私，因为舍不得，所以回到你身边。好在现在还能回头，就此分别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复生……”

“那又怎么样？现实中的王蕊已经死了，我就算复生，一辈子没有身份、无法与亲人相认，与孤魂野鬼有何区别？”

“还有我！”

“我不能一辈子都依靠你。况且你付出那么大代价后会是什么结局，一切都未知。”

男孩沉默了。

我心里不免悲凉，想不到女鬼表现如此成熟，将事情看的通透。

王蕊继续说着：“就当是我遗言吧……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哥哥和姐姐。”

张扬擦了把眼泪，转身对我们说道：“我听小蕊的。你们想了解什么？”

我思索片刻决定从头问起：“你是如何得到手链？”

“小蕊出车祸后，我很难受。有天早上去学校途中，看见地上有个信封，以为是别人遗失便捡起来。发现信封上赫然写着我名字。等打开后，看见手链在里面，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让我带着手链，晚上有时间去事故现场悼念小蕊。”

“对方有没有署名？”

他摇着头回答：“没有。原本以为是恶作剧，不过一眼认出手链是我送给小蕊的定情信物，于是便照做。”

“去了几次？”

“从收到信起当晚开始，我以上晚自习为理由，偷偷跑到现场……大约连续两三天吧。”

我顿时清楚了，可见幕后之人也不确定王蕊何时回到现场。

“直到某晚见到小蕊出现在面前，以后就没去了。”

“当然。都见到她了，还去干吗？”

女孩补充问道：“你是直接看见小蕊身影？”

“不是。第二天早上我又捡到一个信封，里面有瓶眼药水，同样有张纸。这次写着让我天天晚上睡觉前将药水擦在眼皮上。”

我与孙茹几乎同时说道：“牛眼泪！”

随后我继续问着：“药水还在吗？”

“我来找找……后来没用了，就随手丢在柜子里……找到了。”

张扬从书桌里拿出一个小瓶递给我们。

女孩接过后打开看了一眼，闻了闻，朝我点点头。

我有些疑惑，向男孩问道：“你家有亲朋好友，从事与鬼魂相关工作吗？”

“没有。我爸妈还有亲戚基本都是公务员，没人相信这个……我要不是亲眼见到小蕊，也不会相信。”

“那我就不明白，谁对你这么好，事无巨细都想到了……之后虽然每天晚上有小蕊陪伴，但是平日生活也很正常。”

“嗯。”

“说重点吧，是谁教你们发生关系的？”

张扬有些惊讶：“你们怎么知道……小蕊是你……”

我打断他，主动解释道：“从她生出血肉猜到……这个办法是谁告诉你？也是信封里说明？”

男孩点点头：“是的。平静生活过了几个月，我以为我们将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某天早上我又捡到一个包。”

“包？”

“对，小挎包。里面有一沓符纸，还有一张纸。上面同样写了一些话。”

“什么话？”

“让我将符纸贴在小蕊额头，然后她就能实体，然后让我们……我们……”

我替他说道：“发生关系？”

“是。”

“符纸还有吗？”

“还有……”

他走到衣橱旁拉开柜门，在里面翻找。看模样似乎藏的很深。

趁此机会我问王蕊：“你不知道他在你身上张贴符纸？”

“知道。我以为只是让我凝聚身形，担心长久在人世阴气消散。”

看着男孩拿出来的符纸，我哭笑不得表示：“我越来越怀疑此人与你有关。就连让鬼魂实体的固魂符也给你……还给这么多……”

这种符箓我并不陌生，当初替童先生解决拜鬼一事后，在医院用此符让一对生死相隔夫妻俩相见。

“这只是一部分，先前用了许多。这几个月每隔一段时间都能捡到小包，里面都是这种符纸。”

“如果没有这些符箓，你们也不可能有……有关系。对方有没有在纸上写明让你们发生关系原因。”

“写了。说这种办法可以让鬼魂慢慢恢复生前状态，不过自己也将付出代价。何去何从让我自己选择。”

“对方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孙茹满脸不可思议。

我摇头回应：“看不出来有何图谋，如同偶遇伸出援手……可是不符合常理。首先应该对两人情况非常了解；其次也深谙鬼神之术，这样的人极少……除此之外还说了什么吗？”

张扬也摇摇头：“没有。”

“将小包和纸条拿给我们看看。”

“都烧毁了。”

“烧毁？”

“嗯。这也是纸条上要求，为预防外人发现，阅后即焚，包括小包和信封。”

我感到失望，到头来又没有了线索。

还是女孩提醒我：“目前没有见到对方恶意，最多也是不该私传邪门道术，暂时不必理会。”

我想想也对，于是将话题转回眼前之事：“事情我们已经清楚，还有没有隐瞒？”

“没有。”

“那你们告别吧……为避免节外生枝，我们就不离开房间，当我们不存在。”

张扬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还是王蕊将他拉回床边坐下。

我和孙茹也没心思看小情侣卿卿我我，将视线转到书架上。

我看着各类文学名著、体育画报等等琳琅满目书籍，一边梳理着整件事。

女孩直接说了出来：“其实这件事就是一对学生情侣早恋，女孩因为车祸身亡。男孩在神秘人帮助下，学会了一种邪门歪道可以复生女孩。于是利用对方提供的工具和办法开始尝试。”

我仔细想想，孙茹概括没错。

“其实我对幕后之人更感兴趣，不知道是同行还是高人。”

“结束后问问范叔。看他清不清楚庐州这边，有没有奇人异士在此。”

余光瞧见一本《聊斋志异》，我边顺手拿出来，边介绍道：“这本书里很多鬼怪记载，以前以为都是神话奇谈，现在越来越觉得很多故事可能是真的。”

女孩笑笑：“那是自然，见识不同了呗。”

“每次翻看都有不同……嗯？这是什么书！”

等我随手翻开，发现里面内容并不是原文。

孙茹凑过来看了看：“还真不是《聊斋志异》，里面这些内容讲解的似乎是道家知识。”

我检查一遍后发现端倪：“这本书被动过手脚。封面没变，里面内容换了，估计因为厚度不同，后面又是原书内容。”

我们认真浏览几页后，女孩抢先说道：“有符箓、法阵介绍，还有一些鬼怪常识，就连驱鬼除妖内容也有涉及。”

此时我倒吸一口凉气。

上面内容并不深奥，对我现在水平来说，只能算补缺补漏。但是被普通人拿到，尤其是心怀不轨者得到，后果难以设想。

顾不上两人正在缠绵，我朗声问道：“张扬，这本书哪来的？”

他瞅了一眼疑惑道：“《聊斋志异》你没见过，书店买的。”

我忍住没有发火：“好好想想……”

也许是见我们脸色不对，张扬冥思苦想半天，面色无辜道：“真没有。小蕊来到后，我渐渐对鬼魂之事比较在意，开始翻看这本书，希望找到好办法让我们长久相伴。有段时间整日放在书包里。可是看了很多故事都不是很懂，加上后来有人指导我，便放弃了……”

“我问你有没有被别人拿去？”

“没有……有，就是第一次捡到小包那天。我有些担心那种办法效果，便抽空去图书馆找类似记载。期间将书放在自习室，等回来后发现被人动过。我简单看一眼，没有财务丢失也就没当回事，以为是谁随手拿起来翻看过……书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你是不是回来后就没看过？”

“嗯，既然有办法可以尝试，就没管了。”

孙茹小声嘀咕：“枉费人家一片苦心。”

“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你运气不好，里面有类似记载没见到。”我随口打着岔转移话题。

“无所谓……就这事？”

“嗯，你们继续说话吧。”

我背对着张扬，趁他不注意，将书塞进孙茹包里。

为了避免不测之事，我们将书架上所有书籍翻查一遍，好在没有再见到类似内容出现。

听见一阵敲门声，我走过去打开门。

是童先生站在门口。

他看看屋内小声问道：“还有多久？张先生和爱人很担心，一直要进来看看，都被我拦住了。”

我悄声解释：“现在让他们相互告别，很快就结束了。”

“进展怎么样？”

“很顺利，让他们放心吧。”

“那就好。”

我关上门，看见张扬和王蕊都盯着我。

男孩先开口：“是不是我爸妈在催了？”

我实话实说：“是的，他们都很担心你。”

“哼，自作多情……”

还是王蕊劝说着：“也是为了你好，你答应过我，会好好对待他们……”

我看了看时间，用不容反对语气说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最后再给你们一个小时时间，到时间后我们会带走小蕊……”

听见我的话，张扬有些激动：“带走？带去哪里？”

“送去渡化轮回。”

他顿时泄了气：“原来是我误解了，还以为你们有办法让她存活下去。”

“你想多了。天道轮回才是正道……解释这么多也是耽误时间。你们还是抓紧时间说说话吧。”

我回到孙茹身边无奈道：“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将王蕊送到哪里轮回？”

“这……貌似真是个问题。”

我俩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先前轮回一事都是由杨哥他们解决，来到庐州至今还没有遇到此类事情，一时之间都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女孩提议：“先将她带回去再问问范叔吧。”

“只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