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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陈年酒与旧剑
作者:老鬼当家本章字数:2854更新时间:2021-03-09 08:08:02

黄江下游,雨还是下着,不过小了点,而雷声逐渐消失殆尽。灰蒙蒙的天空压抑沉重,时不时阴风吹过,寥寥路人撑伞,默默低头赶路,谁也不愿抬头话语。

一位女子自上游撑伞而来,她有马车,但她不坐马车,她喜欢雨天,喜欢雨天里漫步。两位老者跟随其后,时不时东张西望,时不时欲言又止,他们想些什么却不好说出口。

泥路不好走,坑坑洼洼,泥泞不堪,积水如潭,一不小心便会失足摔倒。女子不厌倦脏兮兮的路面,反而喜欢这一条泥路,她提着白白纱裙一蹦一跳,小心跃过水坑,像兔子似的开心往前走去。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举世无双的天下第一剑,她既紧张又开心。她没有见过风轻云,她只听说过风轻云。每走一步她都在笑,腼腆的微笑,她努力地想象着风轻云的模样。传闻中,风轻云不仅剑术出类拔萃,相貌也是极为俊俏。女子有想象过风轻云是风度翩翩的儒家公子,又或者是英姿飒爽的冷峻美男子,再不济也是平凡的大家族子弟,总不该会是寒酸落魄的模样,一定不的……

女子右手撑伞,走过处,低头可以看到一潭清水,自己的脸庞倒影在水面。她朝着水中的自己微笑,甜甜的微笑,然后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想象着,也许只有像她自己这样的美貌才配得上风轻云。

同一时刻,黄江下游,有一行人,十多个,头戴斗笠,身穿雨衣,每每持剑,齐齐闯入三丫坑,漫步在华荣道上。领头的人,是个男人,他目光凝重,却没有丝毫杀气,好似在悲哀,又好似在叹气,他极不情愿来到此处,可他为了天剑山庄,不得不接受那位女子的命令。

滴血剑,风雄安,虽说他的剑无情,但他的剑又怎么对准自己的同门师弟,即使对准了风轻云,他又如何下得了手?他内心在挣扎,可他也极不情愿看到身旁的风紫涵在悲愤。原本以为风轻云以练剑走火入魔为由,引剑自刎,死于碧水湖旁,这一切都结束了,可是偏偏有人不让风轻云死,即使死了也要掘坟开棺,验尸,纸是包不住火的。

风轻云的假死,风雄安是知道的,但天剑山庄也仅有风雄安一个人知道。风轻云引剑自刎的前一夜,他去了风雄安的房间。两人坐下来谈了很久,说了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们都说了。风轻云一直很敬重这位大师兄,他与风雄安虽不算得上是朋友,但距离朋友也相差不多了。

那一夜,风轻云不愿去见风紫涵,他让风雄安去见风紫涵,然而风轻云自己则是躲在暗处偷偷多看她一眼。自从娘亲去世那一日起,风轻云就再也没有见过风紫涵,他知道风紫涵一直没有能原谅他,一直躲着他,日渐久之,风紫涵还把风轻云当做是仇人,与他相认,叫他一声哥哥,那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罢了。

连自己亲生母亲都能杀的人,那简直不是人!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原谅!对于这件事,有人不这么认为,但至少风紫涵,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想的。

这一路,风雄安有劝过风紫涵,可是他知道,风紫涵与风轻云一样,脾气倔得十头牛也拉不回,他们兄妹两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风雄安时不时回眸看她,她却一直低头,看不到风雄安。风轻云临走前希望风雄安能照顾风紫涵,这时从风雄安的眼里,不仅是看出了关心,还看出了怜爱,由可怜,到同情,再生爱,这是一个默默守护的漫长演变。风雄安和风轻云都一样,他们都不愿看到风紫涵一辈子活在悲伤与仇恨里。

然而这一切并非想象中无法解决,风轻云与风紫涵之间,只是欠一个解释。只是,风轻云从不解释。

雨下个不停,屋子外滴滴答答,屋檐下滴水如珠帘,这时,一间破旧屋子外有人在敲门,节奏比那雨滴落地慢得多。这里是夏茉的屋子,但夏茉不在屋子里,他被阿黄送去红姑家里看病了。

敲门的人是个独臂人,他的腰系着两柄剑,一黑一白。敲门前,他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子,还提着一罐酒,但敲门时,他放下箱子和酒,认真地敲门,因为这一扇门值得他以最认真的态度去敲。

“进来吧。”

很平淡,很冰冷的一句话。

独臂剑客推开门,拿起地下的东西,一步一步,慢慢走进屋子,然后关上了门。

屋子内黑暗,唯一的一点光,来自那半截祭奠用剩的白蜡烛。

屋子内很冷,不是因为下雨,也不是因为屋子外有一座坟,而是因为有一个人变得很陌生,陌生到或许连他本人都不曾认识自己还是风轻云。

黑蛇将箱子摆在地下,将酒提到桌面,卸下腰间的双剑放在桌面,然后高兴微笑,道:“陈年老酒,故意为你买的。”

阿黄摸了摸酒罐,叹息道:“酒是好酒,只是我已不喝酒了。”

黑蛇笑了笑,与阿黄一同坐在桌子旁。黑蛇与阿黄之间,似乎陌生,又似乎熟悉,两人之间,谁都有种难以开口的怪异感觉。

雨还在下着。

阿黄忽然道:“你伤得不轻。”

黑蛇摇了摇头,打开酒罐,猛喝起酒来。阿黄不知黑蛇他这一口喝了多少,或者是一两又或者是三两,但唯一知道他喝完酒便剧烈咳嗽,直到喷吐一口鲜血。

黑蛇冲阿黄笑道:“我见到柳飞雪了。”

阿黄道:“哦?是么,他的剑法达到何种境界了?”

黑蛇轻轻拍了拍桌子,道:“没想到你还会关心这个。”

阿黄摇了摇头,道:“有一个少年问过我这个问题。”

黑蛇脸色突然凝重,沉声道:“他很强,比四年前强上了许多。除了你,依然没人是他的对手。”

阿黄沉默了。

黑蛇道:“他在寻你。”

阿黄眯着眼,叹息道:“很多人都在寻我,我也知道自己会被他们寻到。”

黑蛇又喝了酒,道:“他的剑是有招剑,你的无招剑依旧可破他的有招剑。”

阿黄沉默一阵,沉声道:“大多人都认为无招剑可破所有的有招剑,可是如果有人做到一念之间刺出七七四十九剑,那即使再高超的无招剑也破不了有招剑。要说有招剑是一面墙,无招剑是一阵风,单单一面墙,风可以随意掠过而不留痕迹。要如果那一面墙,是砌满的墙,四周密不透风,风是无论如何都吹不倒的它的,因为它已不仅仅是墙了,它还是牢固的房子,是可以把风撕破的房子。”

黑蛇点头又摇头,他点头是因为阿黄说得有理,摇头是因为他根本不相信有人能做到一念之间刺出七七四十九剑。

风轻云是神童,幼年,剑术已登入奥堂,后来,剑法浑然天成,来无影去无踪,快得无迹可寻,说是登峰造极也不为过。如果天下有他都无法破除的剑法,那根本是无人会相信的。

接下来,黑蛇又谈起自己杀了十大剑客中的六人,那一刻阿黄看出,虽然黑蛇极力隐藏,但他还是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开心与骄傲,而这一切开心骄傲的背后是灯光下一个孤独寂寞落魄的人影。喝着酒,朝笑着落败的剑客,黑蛇笑颜不止,可能是他许久未笑了,都忘了笑的滋味和模样,他笑得极其丑陋,甚至可以说是令人作呕。

黑蛇轻轻摸了摸银白色的铁剑,咳嗽道:“咳咳,还记得这柄旧剑么?他是你救我那日留下的。”

阿黄目光如炬,直视着那一柄剑。

“比试两招,如何?”黑蛇突然问道。

阿黄呆了,傻傻地坐着。

黑蛇随即又笑了笑,大声道:“哈哈哈,说笑而已。我知道你是不会与我比试剑法的。”

然而,他心底里还是希望风轻云能与他比试一场。

黑蛇拔出黑剑,用力朝铁剑砍下,只听“叮”的一声,铁剑断成两截。

黑蛇走了,什么也不再说,孤身一人提着黑剑走了。

阿黄还是问了一句:“去哪?”

黑蛇没有停下,淋雨走出屋子,道:“临死前,我还能杀一个人。”

阿黄道:“你不必替我杀人。”

黑蛇不回头,截然道:“我不是替你杀人。我借了你的命才活到今天,才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快乐。我是在把命还给……”

人走了,最后一个“你”字,阿黄没听到,往后也不会有机会听到,雨依然还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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