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蛆虫在已经变成暗红色的碎块上，缓缓地蠕动着，犹如在木谷眼睛上爬一般。木谷把头别向一边，胃中的食物突然有了生命一般，上下翻腾，横冲直撞，胃壁发出哀嚎。然而那股洪流仍不满足，它想要的是重见天日，一次次猛烈冲击着木谷的喉管。他强忍住当场呕吐的冲动，右手死死地扣住嘴，这是最后一道防线。

三原薰眼瞅着木谷的脸由黄变白，之后又变得紫红紫红的，便知道木谷已经到极限了。她扶住木谷，“还好吧？”

木谷摆摆手，说不出话。她不停地拍打着木谷的后背，希望这样木谷能够好受一些，看到木谷这样，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是资深警察吗？怎么还会吐？”

老实说，这样的场景，当了这么多年警察的木谷也是第一次见到，发霉的尸块，再加上微生物分解释放出的气体，恐怕也只有三原薰能不为所动吧。

即使是三原薰这样常年接触各种样子尸体的法医，见到这一幕也不太好受。这已经不能称作一具尸体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哇的一声，旁边的木谷终于吐了出来，在尸臭的掩盖下，呕吐物的味道也显得不那么难闻了。吐过之后，木谷脸色明显好了很多，他擦擦嘴，有气无力地三原说了句谢谢。

那边几个法医心理素质比较好，他们已经在通过简单的测试来确定死亡时间了。木谷应该已经没事，三原薰戴上口罩手套，加入了法医们的讨论。

很快，他们一致得出大致的死亡时间，是修学旅行团抵达名古屋的第二天凌晨，1点到2点之间。

在这里没法确定尸体的身份，虽说这具尸体大概率就是北条，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经过专业检测之后再下结论。几个男法医合力把装着尸体的袋子搬上了警车，离开了。

三原薰松口气，她抬头看见木谷倚在一颗大树下，攥着一瓶快见底的矿泉水，而杉田则坐在他旁边，神情恍惚。

听见有脚步声接近，木谷睁开眼，“完成了吗？”

薰点点头，“你这样子也开不了车了，我来开吧。”

木谷站起来，从裤兜里摸出钥匙，扔给薰，然后他捂着肚子，独自上车了。看样子木谷确实被那尸体的样子给吓到了，当年三原薰第一次接触到碎尸案时，也是这样，上吐下泻。不过三原薰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那副模样，她偷偷跑到洗手间吐完之后，才回到尸体那里。

三原薰打开车门，她感到有些不适，这座椅有些靠后，三原薰的腿勉强够得着离合器，不过她并没有去调整座椅。后视镜里，两个病号都闭着眼摊在座位上，三原薰笑着摇摇头，发动了汽车。

经过一晚上的分析和比对，这些尸块无疑是北条永太郎。现在尸体找到了，但是没想到尸体竟然是以这样的状态被发现，凶手完全就是一个变态杀人魔。要知道，即使是杀人犯，大多数杀人之后就已经耗尽心力了，那些能够冷静地把尸体切割的，已经不是一个人类了。

当然，确定身份后，三原薰立即电话通知了小出良马，他的反应如三原薰所料，小出良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被这样的事给深深震撼到了。

之后毫无疑问地，她也给陈风打了电话，告诉他尸体已经找到了。陈风听了却很冷静，这出乎三原意料，他问，“能够分析出死因吗？”

“要知道死因还是太难了，毕竟尸体不仅已经被切割了，而且还已经高度腐烂。”

“那……冒昧问一句，可以把尸体复原吗？”

虽说现在有这样的技术，但是难度很高，全靠人工，不论对身体还是心理都会造成一些影响。而且三原薰觉得没有复原的必要，因为在消耗大量人力之后复原的尸体，也许不会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为什么你想复原尸体？”

陈风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我觉得这样做好一点，虽说没有什么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但是，我总觉得弄清楚死因后，凶手就能浮出水面，也许这就是直觉吧？”

“陈风，我知道你在上次的事件中表现优异，但是，这样的理由还不足以让我相信你的话。要知道，碎尸复原可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理由吗……啊，那这样吧，只复原头部和颈部可以吗？”

“只复原头部和颈部？”

“对。是这样的，那次木谷不是带了一个痕检专家去现场吗，我记得是在木谷床上靠近头部那端的栏杆上，发现了有麻绳摩擦的痕迹。如果能够在尸体上面找到什么，说不定就能解答麻绳的疑问。”

只复原头部的话，工作量倒还不是特别大。“好吧。”

“最快需要多久？”

“如果把警视厅所有法医都叫来的话，只需要一个晚上。”

“好！那就静候佳音了。”

三原薰从耳边放下电话，那些尸块静静躺在冷冻柜中，在其他法医赶来之前，她先把头部和颈部的碎块分拣出来，这样一会工作进展就会快的多。

看着这些尸块，三原薰很怀恋以前看到尸体时的那份兴奋，那种想在尸体上仔细探寻，不断探索的感觉，现在她却只有抗拒。

那夜空中闪烁的，诡异的光芒，是垂死的星辰在释放自己最后的能量。它变成梦魇，在人类本应该美好恬静的梦境中散播恐惧，摧毁宿主的人格，将宿主变成没有感情的工具，杀人的机器。

又如古神的低语，幻化成只有一个人能听见的旋律，唤醒心中的恶魔，在夜空下张开血红的双翼，成为恐惧的代名词。它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毁灭，破坏，混乱，统治，它们与世间所有的美好对立，它们是一个组织，它们是未开化的人性，它们是阳光下的黑暗，它们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