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颜捕头竟然是一位惜名如金的侠士！”鄂达尔调侃道。

“颜某素来不在意名声，更不是什么侠士。”颜器看到刀尖上最后一滴鲜血滴落，目中闪过喜色，抬头说道，“同样一句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会让人有完全不同的理解。”

“还有这样的说法，鄂某倒要请教！”

“同样是一句贪财好色，我自己说，是自嘲，怡春院的姑娘们说，一半是奉迎讨好，另一半就真的是在骂我了，知县老爷说，那是无奈，是在表达不满，而他说，”颜器瞄了一眼宁风的尸首，不屑道，“那颜某就真的变成十恶不赦之罪人了！”

鄂达尔哈哈一笑，问道：“如果是我说呢？”

“我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说。”

鄂达尔想了想，问道：“你不介意他叫你瘸子吗？”

“介意，但那是事实。”

“哦，这么说……”鄂达尔停下了。

颜器笑了，接口道：“贪财好色也是事实。”

鄂达尔面色平静，问道：“既然都是事实，颜捕头为什么不在意被称呼为瘸子呢？”

“瘸子，不瞎就能看到，贪财好色，瞎了也能看到！”颜器晃了晃手中重刀，还刀入鞘，他身上的杀气，也在那一刻荡然无存。

颜器又道：“再说，这样的狗头配叫军师吗？颜某杀了他，也算是帮了寨主一个忙，免得他日后惹祸连累了卧虎寨。”

“颜捕头的话鄂某不敢苟同，”鄂达尔摇头道，“死的是我卧虎寨的人，鄂某就要给兄弟们一个交待！”

“想要交待，你问问他吧！”颜器指着仍然呆立不动的大个子，说道，“颜某没把他那条腿砍下来，已经是给你卧虎寨留面子了。”

颜器环视四周，淡淡地说道：“鄂寨主行此反常之举，所谋定然不小，在下区区一个捕头，他们也只是普通的狱卒，于鄂寨主的大计来说，应该无关痛痒吧。”

颜器将重刀戳在地上，单手拄刀，混不吝地说道：“当然，如果有人不服，尽管放马过来，就算是群殴，颜某也有信心拉上足够多的人垫背！”

“当家的，姓颜的是在拖延时间！”说话的是一名黄脸中年人。

鄂达尔点了点头，说道：“把二柳子扶到后面去。”

中年人向身后招了招手，两个人过去将大个子搀扶进了牢房。

“叫老五给他包扎一下！”鄂达尔吩咐道。

“老五就在里面。”中年人看了一眼颜器，小声道，“当家的，就算那个人不来，我们冲过去把他剁了，又有何妨！”

“他不来，任务就无法完成。”

“当家的，都什么时候了，活命最重要！”中年人看了看县衙二堂方向的火光，又道，“趁现在还能走，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现在走还有什么意义？”鄂达尔说道。

“当家的，这百十号兄弟的性命就不重要吗？”

“任务完不成，要命有什么用？”

中年人向后退了一步，盯着鄂达尔，问道：“当家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心了？”

“我贪心吗？”鄂达尔反问一句，暗道：我只是厌倦了这样的日子！

二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颜器却也听得大概，听到鄂达尔在等人时，颜器不禁看向齐山。

齐山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虎子在照看着负伤的狱卒。

“当家的，你若再无决断，小弟可就要代劳了！”中年人沉声道。

“老四，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你不要逼我！”

“鄂达尔，连你的兄弟都看不惯你的作风了！”

众人寻声看去，但见屋顶上站着两个人。

“毕万春！你竟然敢来这里？”鄂达尔诧异问道。

“这是什么话，此地是淮安县城，万某是当朝五品侯爵，当然敢来这里！”毕万春张狂地说道，“反倒是你，一个山大王跑到县衙大牢来撒野，本侯今日率巡检司部卒，定要将尔等拿下，押往神都问罪！”

毕万春身旁之人拍了拍手，屋顶和围墙之上一下子站出数十人之众，大牢的大门也被人从外面撞开，十余人堵在门口，眨眼间，便形成了包围之势。

“何六奇？”颜器喃喃说道。

“难得啊，颜大捕头竟然还记得六奇！”拍手之人嘿嘿一笑，说道，“没想到吧，吃空饷的巡检司会有这么多人手！”

“我看到的可不是巡检司官兵，而是万春侯府的私兵！”颜器冷冷地说道。

“颜器，你这么说也不算错！”何六奇坦然承认，阿谀道，“朝廷拨发的那点儿银子够干什么的，多亏毕侯爷愿意出钱养着我们。”

颜器看着何六奇无耻的嘴脸，竟然无言以对，他回头说道：“鄂寨主，你的女婿来了，你们翁婿要不要好好叙叙旧啊！”

“哈哈哈，说的对！”鄂达尔放声大笑，“好女婿，见了岳父老泰山，还不快过来下跪磕头叫爹！”

“呸！你以为本侯不知道，那个丫头根本就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不是又如何，就算是干女儿，老子也是你爹！”

“干女儿？你还真敢说！你就不怕她找你报杀父之仇吗？”

“你说什么？”

“本侯说什么你心知肚明！”毕万春顿了一下，厉声问道，“我来问你，李家的东西在哪儿？”

“你家的东西？哈哈哈，终于说出来了，果然还有东西！”鄂达尔冷笑道。

“怎么？你不知道？”毕万春双目微眯，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将李家灭门？”

“当年我们屠杀万里家三十三口，又是为了什么？”鄂达尔阴厉地说道。

“姓鄂的，你找死！”毕万春怒道。

“已成死局，拉一个侯爷垫背还是很合适的！”

“大哥，跟一个山贼费什么话，让兄弟们把他擒回去，严加拷问，上了大刑，不怕他不说实话！”何六奇张牙舞爪地说道。

毕万春一摆手，摇头道：“鄂达尔说不知道，就一定不知道。”

“毕侯爷果然了解鄂某啊！”鄂达尔苦笑道。

“你我相交多年，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吗，我很奇怪，鄂兄为什么要走这一步险棋？”毕万春的语气放缓。

“唉！”鄂达尔长叹一声，苦笑不语。

颜器感叹鄂北雪身世之余，心念飞转，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咳！”颜器眼珠转动，轻咳一声，煞有介事地说道，“侯爷看不出来吗，鄂寨主受人指使在前，被人出卖在后，实则是被人利用了。”

“你怎么知道？”鄂达尔脱口问道，一脸的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