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鄂北雪的随侍丫鬟梨花，手持大理寺令牌，叫开侯府后门，驾着一辆马车匆忙离开了。

门口的禁卫们不禁窃窃私语：一个侯府的小丫鬟，怎么就成了大理寺的捕头了！

颜器趁此机会，悄悄跃过围墙，溜出了侯府。

梨花的马车转过街角，颜器没有急着动身去追，而是在暗处等了一会儿。

就是这片刻的等待，对面的胡同里窜出两个人影，二人鬼鬼祟祟地跟在了马车后面。

“真的有人跟踪。”颜器暗道一句，提刀跟上。

梨花在前面狂催马车，那二人一路小跑，气喘吁吁，颜器数次摸向左腿和腰间的酒葫芦，生怕一时跟不住，另梨花遇到危险。

颜器真是后悔，没有嘱咐梨花慢一点儿。

好在侯府距离县衙大牢并不算远，没多久就到了。

在大牢门口，梨花下了马车，从车厢里抱出一个小男孩，正是那个被绑票的孩子。

本质上，这个孩子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只要远离是非中心，就不会有危险。

鄂北雪自顾不暇，孩子不能继续留在侯府，又不能送回李家，所以，颜器很自然地想到了县衙大牢。

大牢不是好地方，但胜在安全，而且季十二会像亲爹一样爱护这个孩子。

颜器让梨花跑这一趟，是出于两点考虑：

一是颜器不想在县衙附近露面，毕竟大牢与县衙只有一墙之隔，万一遇到被派来守卫县衙的陈冲，或者是他手下的甲士，禁卫腰牌就不好抵赖不给了；

二是让梨花在明处，可以引出潜在的跟踪者，颜器正好“黄雀在后”。

其实，颜器并不确定会有人跟踪，他只是根据鄂北雪的处境，还有昨晚的情形做出的推断。

对于跟踪者的身份和目的，颜器一无所知，一路跟下来，颜器唯一确定的，就是二人的功夫很一般，比起昨晚蒙面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颜器隐隐觉得，这两个人和蒙面人不是一伙的，那就是说，鄂北雪被两伙人盯上了。

有趣的是，这二人在看到孩子的时候，明显地放松下来。

随后，二人在咬了句耳朵之后，一人留守，一人离开了。

从二人的举动上看，留下的那个负责继续盯梢，离开的那个是去报告，或是请示下一步的行动，这就意味着，在没有新的命令之前，梨花没有危险。

于是，颜器毫不犹豫地跟上了离开的那个人。

在穿过了数条街道之后，颜器看到那人走进了淮安城中唯一的寺庙，观音庙。

天色越来越亮，又没有行人掩护行迹，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颜器只能远远地看着。

颜器打了个哈欠，顿时瞌睡虫上脑，肚子里的馋虫也叫了起来。

颜器想也不想，直奔王记面馆。

到了面馆，颜器发现店面的大门竟然关着。

“哎哟，我说玉儿啊，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开门啊！”颜器一边抱怨，一边他凑到门前，沿着门缝向里偷瞄。

“当、当、当！”门板上连响三声。

颜器早有防备，向后退开数步，幽幽地说道：“玉儿啊，开门啊，我都要饿死了！”

“不开！”玉儿将笤帚仍在地上，气恼至极地嚷道，“你个老色鬼，竟然野了一夜才回来，你怎么不把自己野丢了呢！”

“我的小姑奶奶，咱能不能小点儿声啊，我可是去办正事儿了！”颜器故作夸张地说道。

“正事儿？你糊弄谁呢，那个谁找你能有什么正事儿！”

“她没正事儿，我还没正事儿吗？”

“好！你说正事儿是吧，那你就说明白了！如果你说不明白，就永远也别进来了！”

颜器心中暗笑，轻手蹑脚地走到门前，从怀里取出大理寺的密函，小心翼翼地塞进门缝里。

玉儿在店里听了一会儿，没有动静，直气得满面通红，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颜器在门外暗数“一、二、三”，待玉儿正要说狠话的时候，微一用力，门缝里的密函忽忽悠悠地飘进了店里。

玉儿伸手接住，只看了一眼封签，脸上的神色便由怒转喜，随即又板起面孔，大声叫道：“小北，给颜捕头开门！”

“哎，来了！”一直躲在厨房门口的小北立刻跑了过去。

玉儿将密函放在桌上，走向后厨。

小北打开店门，笑嘻嘻地对着颜器竖起了大拇指。

颜器嘿嘿一笑，迈着方步走进大堂，很自然地坐在了放着密函的桌子旁。

小北在一边不住地打量密函，想问又不好意思。

“小丫头，还不去后面帮忙！”

“颜大哥，你这碗面我哪儿敢插手啊！”小北抿嘴笑道。

颜器当然明白小北的意思，他看了一眼后厨的方向，指着密函，轻声问道：“是不是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嗯嗯！”小北连连点头，一脸的好奇。

颜器摇头晃脑、故作高深地说道：“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你！”小北气得直跺脚，又不好意思发作。

颜器却是哈哈大笑。

“这是怎么了？”玉儿端着托盘出来了。

“掌柜的，颜大哥欺负人！”小北告起了恶状。

“你个小丫头，明知道他是什么人还去惹他，再说了，你叫我掌柜的，叫他颜大哥，我怎么听着你跟他的关系比跟我还近呢！”玉儿调笑着放下托盘。

小北眼珠转动，盯着玉儿，调皮地说道：“哎，玉儿姐，也不知道是谁，生了一晚上的气，还说以后再也不下厨做面了！”

“你个小丫头，是不是讨打！”玉儿作势要打。

“啊，救命啊，掌柜的打人了！”小北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还不快把东西收起来，怕别人看不到啊！”

颜器一手用筷子往嘴里送面，一手去收密函。

“你慢点儿，又没人跟你抢！”

“你这面啊，不饿的时候我都能吃三碗，现在饿成这样，你就给我一碗！”

“行了，先吃一碗，然后去补觉，睡醒了我再给你下，管你饱就是了！”

玉儿笑得很甜，颜器心里很美。

“对了，银子呢？”玉儿突然问道。

“什么银子？”

“那个什么将军的面钱啊！”

“嗨，我以为你说什么呢，”颜器将禁卫腰牌取了出来，放在桌上，“没还他，所以没银子。”

“你留着它要干嘛，不会是准备随时出入侯府吧！”玉儿立刻收起腰牌，没好气地说道。

颜器囫囵吞“面”，放下筷子，打个了饱嗝，看着玉儿，酝酿了一下，含情脉脉地说道：“有些人可以风花雪月，却注定不能长相厮守，有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