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往西走，越过晨昏线，越过日界线，回到初识你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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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大礼堂早就空无一人，满地散落的彩色纸带仿佛是在证明那场狂欢并非是一场错觉，金粉在鲜红的地毯上宛若遗失在银河中的繁星般闪烁，少女漆黑的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一片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如同难以平复的心尖狂跳。

舞台的灯尚未被关闭，橙黄色的光打在少女纯白色的长裙上，为她手中那束栀子花镀上了一层好看的金色，栀子花的香味弥漫在密闭的空间内，一时间模糊了现实与虚幻的边界。少女站在长长的走道上，目光静静地落在偌大舞台摆放的那家黑色的钢琴上。

“现在欢迎初一一班的同学们为我们带来歌曲《童年》！”悠扬的乐曲声随着报幕员的话缓缓响起，少年坐在高大的钢琴面前，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他的手指白皙修长，在黑白交错的琴键上来回演奏着。

眼前的一切美好得不真实，少女站在原地，被这样的场景迷了眼，耳边回荡着熟悉的歌声，台上的大合唱正唱着“隔壁班的那个女孩，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正在演奏的少年忽地抬起头，朝着台下的某个方向看去，似乎对上了谁的目光，随后微微一笑。

少女毫不回避地迎上他略带温柔的目光，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泪水从眼角溢出，她哭着笑着，跟着哼唱起来。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盼望长大的童年……”

舞台的灯光由明变暗，孩子们的歌声由大变小，一切归于黑暗的瞬间，少女的头顶上忽地炸开一束光。

穿着紫色工作服的阿姨打开了大礼堂的灯，看见站在走道上发愣的少女，不由得惊诧一声，“姑娘，毕业典礼已经结束很久了，你是来找人的？”

少女回过神来，转过身面对着说话的阿姨，她正弯腰将手里的清洁工具放在地上，于是她点了点头，“是啊，我记错了时间，来的时候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阿姨笑了一声，一边用手里的扫把将地上的彩带清理，一边说道，“这些孩子每年都这样，毕业典礼一结束大礼堂就乱得很，打扫起来可费劲了。对啦，姑娘你找人是吧？现在毕业生们都聚集在学校大门口等着拍毕业照，你现在去还来得及。”

少女点了点头，可是却没有要离开的动作，阿姨又打扫了好一会儿，将彩带全部倒入黑色的大垃圾袋的时候，余光瞥见了依旧站在原地的少女，不由得疑惑道，“姑娘你怎么还不走啊？不是要找人吗？阿姨可得好好和你说说，这想见的人一定要去见，一旦今天错过了，毕业之后各奔东西，想要再见可就难了。”

少女听着阿姨的苦口婆心，轻轻摇了摇头，她提起裙摆，一步步走上了舞台，来到了那家钢琴旁边。

少女将白色的栀子花束放在钢琴上，整理好裙摆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放在黑白交错的琴键上，却迟迟没了下一步动作。

“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阿姨不明白少女怎么就到了舞台上的钢琴前坐着，她这是要弹琴吗？

回答阿姨的是一阵悠扬的琴声，少女指尖轻盈，如同花丛中飞舞的蝴蝶，将生机唤醒，这世界万物复苏。

“栀子花……开。”随着少女轻吐出的一句话，演奏戛然而止，阿姨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完全沉浸在了她的音乐之中。她放下手里的扫把，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热烈地献给了舞台上那个黑发白裙的少女。

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流泪的眼眸。

“哎，姑娘……哎呀你怎么哭了！”阿姨显然有些慌张，她在衣兜里四处翻找，似乎想找出一张纸给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递过去。

大礼堂的门忽地被推开，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胸前别着一朵栀子花的少年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他右手扶着墙，头微微抬起，于是就看见了舞台上钢琴前坐着的少女。

少年直起身子，调整好呼吸，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凌冰。”

“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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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尚回想起自己第一次与凌冰说话，是在一个夏日的黄昏。

盛夏略带燥热的风从医务室敞开的窗子流淌进来，填了满屋。

少女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蜷缩在纯白色的病床上，整个空间里都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她眉头紧皱，脸都快拧作一团了，看上去十分难受。

她应该很疼吧。

许尚如是想到。

橙黄色的夕阳从婆娑树影里透进来，洒在冰冷的白色瓷砖上，温柔了岁月，锐化了棱角。

屋子里静谧得连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见。

许尚站在房门边，身子靠着墙，等待许久，终于是低头看了眼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

他想要做些什么来打破这样的气氛，忽然想起自己校服口袋里还有几颗别人塞给自己的糖果，于是右手伸进了浅浅的衣兜里面掏了掏，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住了少女的注意力。

她朝着许尚的方向看来，他的手里有五六颗糖，五彩缤纷的，小巧玲珑的，用透明的印着彩色图案的塑料纸包装。

“可以给我一颗吗？”少女的眼睛里似乎也染上了落日的余晖，湿漉漉的，有什么情绪在翻涌，阳光在她的眼角闪闪烁烁的，像是没擦干净的泪水。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中的糖，炽热的目光仿佛将他的手给看穿一个洞。

许尚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糖，迟疑片刻，随后朝她走过去，将手伸在她面前。

“给你。”

少女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在他的手掌上方来回晃动，似乎是在挑选。

“不是要给你选。”他坦然迎上少女错愕的目光。

“都给你。”

许尚将糖果全部丢入少女的手中，他迅速地转过身，右手捂上嘴轻轻咳了两声，将脸上的红晕隐藏住不让少女发现。

糖给你，情窦初开给你，喜欢给你，爱也给你。

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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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冰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许尚，是在夕阳洒满，刺鼻消毒水弥漫的有些炎热的医务室。

为什么会那样清晰地记得呢？

她想，或许是因为受伤的右腿上酒精的药效还没过去，身体的疼痛感帮助她记住了这一瞬间。

又或许是因为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呛得她难受，少年的出现在那种不经意间，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在那一刻，被深深地刻进了脑海。

原来在那么久那么久之前，这个少年就撞破了她的心房，成为了她唯一的心尖狂跳。

猝不及防，不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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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放学了，你……还能走吗？”少年觉得自己生硬的语气可能会吓着少女，后半句话又放缓了语速。

“应该可以……”少女缓缓挪动双腿，左腿踩在踏实的地板上，她小心翼翼地放下右腿，身体左右摇摆，似乎是要失去平衡了。

少年及时地伸手扶住她，少女微微一笑，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两人踉踉跄跄，在长长的走廊上一步一个脚印。

少女终于是适应了，于是松开了少年扶住的他的手，她的手抽离得是如此之快，快到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我可以一个人走过去。”

“谢谢你。”

少女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微微鞠了一躬，她的笑容在夕阳之下显得格外唯美，一时间掠夺了少年心神。

不知何处挂着的风铃被盛夏的风吹起，叮铃声清脆悦耳，奏起来唯美的乐曲。

少年回过神，这才发现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编着长麻花辫的女孩，她手里提着一个书包，来回踱步走动，似乎是在等人。

就在这时那个女孩注意到了他们，她伸手在空中挥舞，大声喊着少女的名字。

“凌冰，这里！”

于是少年朝女孩点了点头，留下一句“小心些”，也不等少女作何回应，就转身匆匆离开。

“诶……还没有问过他的名字呢。”少女站在原地，有些遗憾地说道。

下一秒，垮下去的脸忽地就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早先右腿的疼痛已被抛之脑后，她随手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将透明的薄薄的可爱糖纸拆开，小巧的糖果在口中融化。

酸酸甜甜的。

是——柠檬草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