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绒看着他，没有回答。

“伪装要顾及到细节，不仅伪装于人前，更要虚伪于人后。因为你并不知道对方的眼线置于何处，谨慎不为过。”

一副高高在上教书育人的形象，自信满满不可一世。

“你不累吗？”小绒问。

“出生在帝王家，没有一日是轻松的。会有无数只眼睛盯着你，一旦有纰漏，面对的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嘴上说着，但思绪已经飘走，好像在回忆往事。

“那你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吗？”小绒再次提问。

“信任对于朕来讲，过于奢侈。”

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这次没有用不屑一顾的语气说，反而是一种‘希望’。

“不过，你也时日无多。”小绒可没有忘记对方中了蛊毒。此种蛊致命且狠毒。

“你是说同心蛊放干血，还是说他薛平给朕下蛊的事情。”栾天根本没有将此放在心中。

对于他的所知一切，小绒并没有觉得奇怪。反而他不知道才是奇怪的。

“薛平只是个不听话的棋子罢了，他下的蛊，朕早已解开。可笑的是，朕还愿意陪他演戏；至于同心蛊，朕是不会死的。”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他们三个的性命呢？”小绒问。难道真的有人会舍弃自己的孩子吗？

“栾安，心已向道，看破死亡；栾翼是狠毒，但不够有谋略，愚笨了些；至于老三，表面上看不起原则与底线，但却身体力行，骨子里还践行着。都不是帝君的合格人选，死了也就死了。”

他的语气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他人的性命一般轻松。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很明显栾天将骨肉视作工具。

“可三皇子知道解蛊之法，而且他恨你。”难道栾靖会善罢甘休吗？小绒并不相信。

“那又如何，老三无论有多恨，只要朕伪装，他马上就会示弱，弑父是不可能的。”

小绒也不是很了解栾靖，但对他的印象并不坏。起码，他所有的承诺都兑现了。

“那我呢？帝君想要如何处置？”

她知道对方不怀好意，但目的是什么？

“处置？朕并不想处置你。朕会养着你，毕竟这世间，除了陌羽，你的毒术堪称一绝。没日没夜的训练，很有成效。为朕培养了可用之才。”

说完，放声大笑。是所有计谋得逞的开心；是所有敌人消灭的如意；更是利用对方血缘的满足。

“如果我不同意呢？”

栾天看了看她手中的绳子，是麻绳，用刀或利器很容易割断。

“你身上的袋子，朕已经命人拿下了。里面的东西不少，玉佩，毒药应有尽有。”

小绒早就注意到腰间缺少的物品，但那都是身外之物。让她难以置信的是，腿外的匕首仍在；腰间的玉笛也没离开。

“你放在哪了？”她不满地问。

“都置于朕的书房架子上。当然，你这辈子是见不到了。”栾天那股自傲的劲，仿佛全天下他无所不能。

“至于你的匕首，就留给你割肉吃吧。毕竟这里的饭如果吃不饱的话，还是要吃老鼠的。”

说完站起身，拂袖而去，头都没有回。

“慢走不送。”

小绒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感到任何不爽，因为她已经没有时间浪费在无用的情绪上。

如果一切的一切是栾天设计的，那无渊现在应该是离开青鸾去了极川。准确的说是去送死。

客观来讲，他的计谋真是值得佩服，每个细节都刻画得淋漓尽致，让人深信不疑。但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离开这里，而且她也有能力离开。

因为栾天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太自以为是，过于轻敌。对于匕首来讲，玉笛才是成功的武器。

她当时也是因为想要奏响玉笛，才上了树观察四周，可运气不好被捉住了。但也因为没能在青鸾国奏响玉笛，他不知道它的妙处。

匕首划开麻绳，解下腰间的玉笛开始吹响。不出所料，这如同‘牢狱’一般的密室，还是有不少毒物。

蜈蚣，蜘蛛的数量很多，密密麻麻的堆在石门上；不知从哪里爬出的毒蛇，在小绒的身边爬行。

现在她就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开门的时机。

吹着笛子，在外人看来是消遣，但对于小绒而言是无可奈何的情绪宣泄。不能哭泣，那是弱者的泪水；不能哭泣，天上的爹会心痛。

正陷入沉思，石门被打开了。

“你的饭。”外面一男子说，声音很沉闷，仿佛天生能与这地方融合一般。

“等一下。”小绒叫住了送饭的人。

“有何事？”男子没有任何情绪地问。

“你们这里有水吗？我的水不够了。”小绒说话的声音既柔又弱，很容易惹人怜惜。尤其是男人。

“好，我去给你打。”

小绒料到，既然对方不杀自己，那自己一点不过分的小要求会得到满足。看着男子走进来，门上密密麻麻的毒物蓄势待发。

男子一进屋，随着笛声响起，成群的毒物便围在男子身上啃食，血流满地，百骨显现。

“看来，你们也蛊化了。”原本这些毒物是不会啃食人的身体，不过今日的反常让小绒更加小心。

顺利的出了石门，不过并没有通往外面。旁边有个暗门，两个暗门对应一条路，周围如若不是有蜡烛，恐怕没人能分得清方向。

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打开了另一扇暗门。随着门的打开，成群结队的毒物纷纷从暗门中爬出来，但皆绕开小绒而行。

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看到中间有个石台子，台子上面有个陶瓷的碗，碗里有血，血中有条虫。

虫子因为喝了血的缘故，不仅通体发红，而且比一般的虫子大上两倍，很可怖。

“万蛊王？”小绒看着它喃喃道。

所谓万蛊王，即啃食万蛊，万蛊之主。以饲养者的血为生，保护饲养者不被蛊毒侵害。

“这就是栾天破蛊毒的原由吧。”

她认得这万蛊王并不奇怪，世间并不少有，但能够养到这种程度的天下应该没有几个。但认得是认得，自己并不知道如何破解。

不过这里毒物众多，不妨一试。吹响玉笛，声音很快萦绕整个地宫。刚刚分散的毒物变换方向，纷纷向万蛊王攻击。

不过毕竟是万蛊王，尽管毒物已经被蛊化，仍不敢有所动作。

小绒知道，如若今日放任它，往后必会有人受其害。无奈之下，拿出匕首刺进了它的身体。

刺入的一刹那，如同硬物刺入棉花，没有任何阻力。蛊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红色在减褪，直至变为正常大小的白色小蛊虫。

再说匕首，抽离的那一刻快速的从黑色便会原色，没有一丝的玷污。解决完之后，受过蛊化的毒物纷纷死去。

看着死去的毒物，她抿着嘴，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内心了然，如果是其他的匕首恐怕自己也会因此丧命。

在暗道中走着，路途并不远，打开了出去的暗门。迎面看到的是趴在地上的栾天，和身旁的栾靖与十方。

栾靖看到小绒从书架后面走出来感到意外。他不是意外书房有暗门，而是意外那个消失的被掠走的人竟是从父皇书房走出来的。

“万蛊王已经被我杀了。”看着痛苦的栾天，心里舒坦了许多，嘴角的笑也不自觉的扬起。 接着顺手拿过架子上的袋子，检查了里面的物品。里面没有缺少任何物品，想必栾天自信满满根本没有防备小绒。

“你！”痛苦的捂着胸口，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小绒。

“我？你从开始就算计我，借着别人的手害死了对你有威胁的人；明知大皇子的去处却无动于衷，明知解毒的方法却刻意隐瞒。千方百计算计他人，你不配做君王。”

小绒用玉笛指着栾天，笑得更加狂妄了。

“你的惩罚。如！期！而！至！”

“老三，你快…快…杀了…她。”栾天捂着胸口，因为喘息困难说话也很吃力。

反观栾靖，他是重情义，有仇必报的性格。但这并不代表他是愚笨的人，事到如今他再看不明白真是枉为皇家子弟了。

“父皇，您欺骗的不累吗？”来自亲生孩子的质问。

“欺骗？哈哈哈哈，世人何人不欺骗？”捂住胸口，抬头看向栾靖，嘴角擒着一抹讪笑。

“您从没爱过母妃吗？”这是他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从未。”栾天回答。

栾靖看着痛苦的亲爹，心里为死去的母后鸣冤，试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真心为她辩解呢？

“惩罚而至，还有什么遗言？”

小绒并不是真的想听遗言，只是想用一种胜利者的态度和他对话而已。

“成王败寇，没有遗言。不过丫头你记住，如若你认为我恐怖，那比我更恐怖的人在极川。而且，你身边的那个小子，比你了解的更加不可思议。”

“我也谢谢你，如若不是你，我陌小绒真的不会知道人性如此恶毒。”她为成长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哈哈哈，如若你是我的女儿，我会很开心。”这是栾天内心的想法。

“永远不可能。”

生命随着栾天的笑声消失而停止，十方看着驾崩的帝君，眼泪夺眶而出。

“帝君，地狱太黑了，让老奴陪着您吧。”说完，直接撞在柱子上死了。

其实栾天撒谎了。他不是不爱栾靖的母妃，只是在这皇室的生存中，‘爱’过于华贵，他们享受不起。

他不配。

当她母妃去世的那天，栾天在书房坐了一整夜，望着星空，心也空了。

小绒看到两人已经死去，自己目的也达到了。

刚转身就听到栾靖说：“请等一下。”

“何事？”背对着栾靖，没有回头。

“我代父皇为他所做的一切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