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罗特感觉浑身不自在。
普通人的不自在，可能是环境影响，也可能是氛围影响，是第六感，是昨晚没睡好……但非凡者的不自在是需要引起重视的，它很有可能是灵性在向你警示一些你忽略的东西。
他从一张桌子上拾起一张折着的单据，打开后阅读上面的条目。
上面大多都是火药的主材料，剩下一些其他材料应该是用来避人耳目混淆视听的。
硫磺，十二箱。
木炭，十五箱。
硝石，三十三箱。
石灰，十箱。
碱，五箱。
硫酸，三公斤。
水银，半公斤。
……
水银？
伊罗特警觉起来，快速环视周围，然后他就看见一个打碎了的瓶子，里面有银色的光泽液体流动……
伊罗特立即拄着文明棍一瘸一拐地走向地下室出口，他只想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哈兰见状，什么也没问，立刻就跟了上去。
来到一楼的伊罗特捡起一面有裂纹的小镜子，在旁边的窗帘上擦掉镜子的污迹，就向大门外走去。一边走他一边在检查镜子中的自己，眼底、舌苔、牙龈……
哈兰跟在后面，问：“你发现了什么？”
“水银，地下室有半公斤的水银瓶破了。”
“淦！镜子借我检查一下！”
“等会！”
……
马车夫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现在赶来了一辆新的马车。在新马车的后面，紧跟着七八辆莫塔维场的马车。
伊罗特看了一眼空地上，那个憎恶巨人的非凡之力已经析出完毕，静静地浮在半空。
层级三的非凡能力很值钱……
“别想了，这里的所有非凡之力都会被莫塔维场回收。我们走吧，后面的事有莫塔维场来处理。”哈兰照着镜子来到伊罗特身边说。
六个人走下马车，最终只有两个人得以幸存，除了置身事外的马车夫，所有的普通人都死亡了。
在非凡事件中，普通人全部死亡才是常态。
伊罗特瞥了一眼哈兰，点点头，率先登上了新马车。
哈兰走进马车厢，关上门，敲了敲厢壁，马车夫就催动了马车。
哈兰一转身，就看见伊罗特缩在马车的角落，手里的“血绒”正瞄准着哈兰。煤油灯被调暗了，伊罗特的面容在摇晃的阴影里显得阴森森的。
“哈兰•山德士先生，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不要考虑用非凡能力夺枪或者避免中弹，你的灵性已经近乎枯竭了——刚刚有水银瓶破裂你的灵性都没有报警。”
哈兰感受了一下，他的一些皮肤上甚至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出现非人的体征了——一些诡异的循环结构在身体上一闪而逝，仿佛幻觉，却又真实存在。
的确，一番大战下来，他的灵性已经见底，再进一步就是疯狂了。
哈兰点点头：“至少我能坐下吧？”
伊罗特枪口偏了偏，指了指对面的一个座位。
哈兰顺势坐下。
“你想谈什么呢？”
“我想你先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危险性不高的委托。”
五个受到雇佣的侦探，只活下一个，这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哈兰闭上漂亮的丹凤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缓缓吐出。
“这件事的确很出乎我的意料，我对这次行动做过占卜，占卜结果是几乎没有危险。”哈兰顿了顿，继续说：“我被骗了，有更高层次的力量干扰了占卜结果——我推测是那个设下心灵污染陷阱的人。”
“那么，那个人呢？最后从地下室里出来的人能力更加倾向于死亡与亡魂。”
哈兰苦笑：“他本人应该不在那里。如果我推测的没错的话，他本人在场就不需要设置任何陷阱——完全可以用高层级的实力碾压我们。心灵污染陷阱是设置在那最后一个人身上的，莲恩太太将他拉入梦境的时候触发了陷阱，因此污染最先在梦境中爆发，莲恩太太也最先被污染。我怀疑能够干扰我占卜的人也是这个高层级非凡者。”
伊罗特在心里分析了一番，点点头，哈兰的说辞与他自己的推测一定程度上相符。
“有药吗？”伊罗特把“血绒”收了起来，现在他浑身上下都在痛。
哈兰从马车里一个格子取下一瓶淡黄色的药水：“这个药只能止疼，伤口还是得回去处理。”
“你先喝一半。”
哈兰也不犹豫，打开瓶盖，就准备喝下。
“等等！”
哈兰停住，疑惑地看向伊罗特。
“找个杯子，倒一半出来喝。我不喜欢喝别人用过的杯子——尤其是男人的！”
哈兰哈哈一笑，从旁边取下一个小瓶子，把里面的液体直接从车窗泼掉，然后倒了一半淡黄药水进去。
伊罗特闻到了一股酒香。
“你刚刚倒掉的是什么？”伊罗特接过递过来的药瓶，问道。
哈兰仰头把他的半瓶药水喝光。“一瓶丝兰芙庄园的酒，今年产的，不值钱。”
伊罗特脸一抽。这种酒他曾经在酒吧里见过，最便宜的一瓶也要50镑！
一口喝干药水，这时候他需要冰凉的药水来平复内心对有钱纨绔的嫉妒之火。
“为什么不直接准备可以疗伤的灵药？”
哈兰一愣。
“我也想啊，但是这种灵药一般需要现配，而且一旦配置出来药力就在不断流失，最多只能保持24小时的药效。一旦过了时间，它不仅没有任何治疗效果，还会让人肠胃不适，成为盥洗室的常驻者。你不知道吗？”
就是腹泻拉肚子……
伊罗特郁闷地点点头，他确实不知道，这种知识可不会轻易出现在市图书馆里面。
“我们现在在往哪里去？”
“山德士医院，一家开放向社会各个阶级的福利性质医院，不过一般也只有普通市民会去，贵族们喜欢请私人专家。”
“听这名字是你家开的？”
“对，我家开的。”
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
伊罗特向后一靠，整个人懒懒地瘫在座椅上，随着马车摇摇晃晃。
“你这次雇佣的实际内容和商议内容有很大的差异！”
“我知道，牺牲的人我会对他们家人进行补偿，你的话……你怎么想？”
伊罗特望着马车顶棚，说：“我的文明棍坏了，陪我一根和你用的一样的吧。我的衣服也要报销……”
“我叫我的裁缝给你量一下身体，一起定做一套吧，正好我自己的也需要新做。”
“没问题……钱的话就500镑吧，你到时候付我400镑尾款，不接受还价。”
“可以。”哈兰没有犹豫，这点钱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而且他认为伊罗特可以进一步发展成为好用的助手。在一开始签订雇佣协议的时候讨价还价纯粹是因为他不想被别人当傻子坑。
“你们家族不仅很有钱，而且还很有权吧？”伊罗特突然想起那挺蒸汽转轮机枪，这种大杀器可不像左轮手枪一样方便靠地下黑市搞到。
哈兰一愣：“山德士家族你不知道？”
伊罗特摇了摇头：“我不关心政治。”
哈兰耐心地介绍：“我的家族——山德士家族，自塔沃尔帝国建国战争以来凭借开国功劳和军功获得了多个爵位，是塔沃尔帝国的权贵家族之一。目前最高的爵位所有者，也是家主，是帝国公爵，同时也是我的父亲。”
“所以你是未来的公爵？官二代？”
哈兰被官二代这个新词汇迷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理解了它的意思。
“不，我并没有家族爵位和封地的继承权——我既非嫡子也非长子，只是父亲和女仆鬼混所产生的私生子。众所周知，私生子没有继承权，哪怕我是父亲最喜爱的私生子也是一样。”
“这都是屁话，嫡长子都是可以变的。”伊罗特上辈子早就受过各种宫斗夺嫡剧情的熏陶——只要其他竞争者都完蛋，那么最后的选择再不合法理也是理所应当的，“你要夺嫡吗？”
哈兰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如果这个世界没有非凡之力的话，我可能会考虑，但现在我志不在此。”
说到这个，伊罗特觉得哈兰那漂亮的蓝色眼眸似乎更加明亮了一些。
“非凡、神秘、神明，这些可比那无聊的爵位和封地有趣多了，我现在的目标是沿着神秘之路一直走下去，看看是不是我也有机会比肩神明！”
伊罗特朝哈兰比了比大拇指。
“而且我的哥哥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反正分配给我的股票、债券、农庄、牧场已经够我挥霍了。”
谈到家世，伊罗特就不接话了。
免得自己嫉妒！
优秀的投胎技术哪怕伊罗特两世为人还是没有找到一点头绪。
不过哈兰的一句话伊罗特非常赞同。
非凡之力，神秘之路，这的确比争权夺利更加有趣，也更加悲哀。
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陆清安变成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婴孩，在即将冻死之前被一个老光棍所抱起，取名为伊罗特，继承老光棍的姓氏——帕穆尔。
老帕穆尔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也没有多大的文化，仅仅是能教伊罗特认字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