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雪城狐仙携徒众数十万余南下，白城失陷，专城伯陈献被杀。三日后，云湖郡郡守苏烈领镇北将军，节制北方诸郡，陈兵同水，双方激战九月有余，狐仙不敌，遂坚守不出。

东岭郡，载春城。

秋风萧瑟，木叶凋零。城中人们也开始了为入冬做准备，行人们来来往往，彼此间打着招呼。

一棵大树下，两个年轻人正在窃窃私语。

“江陌，你听说了么？北方的狐妖又犯境了，听说这次朝廷派的主将是苏烈将军，统辖了好几十万的军队，誓要让老狐妖伤筋动骨。”

“看见了，今天刚在武院的告示上看到的。”

苏陌看向陈文：“而且告示上还说，要从各地招募军士，北上御敌。”

年龄较小的陈文顿时有些激动，声音都有些亢奋的压不住，道：“对对对，今天来找你也是为这事情来的，不如一起…”

江陌却是打住了陈文的话，摇头道：“我不会去的。”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说你想建功立业吗？这不正好是一个机会吗？”

陈文有些不解，道：“总不能是因为无贵人引荐，做不了高级军吏？我相信以你的身手和胆识，少则三五月，多则一二载，定会在军中声名鹊起的啊！”

江陌摆手，否道：“军队又岂是那么好混的，我这几下功夫，在城中尚可，军中却是万万排不上号的。我非不想建功立业，然今之天下，尚武者多如牛毛，强者不知凡几，实在难有出头之日。”

其实江陌还有几句话没说，只心中嘀咕：战场上瞬息万变，你有家人举荐，无需最前方冲锋陷阵，我则不同，若真是被安排成死士，死亡只在旦夕之间，怕是难以活命。

陈文的激动也渐渐平息下来，劝道：“话是这样说，但机会难得，雪城狐妖说是声势浩大，连克数城，但此妖之前三次南下，都被朝廷打的丢盔弃甲，损失无数，这次苏将军更是统御数十万，局势已经明朗至极，不如抓住这次机会，立功得赏，这奖赏和白送几乎是没区别啊，你可是要想清楚了！”

陈文后面说的很小声，免得被周围人听到，也很认真，希望江陌能够听他的，再仔细考虑考虑。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次招募军士就是个噱头，那些大头兵是顺带的，主要还是那些有权有钱的子弟们想混点军功，多出几笔履历罢了。我家里有些门路，整到了几个名额，其中一个就是专门为你留的，绝对不用从底层杂役兵做起。”

江陌听闻，顿时吃了一惊，连忙看向四周，他们两人距离大街有段距离，看到周围并无旁人，这才松了口气，心道：“朝廷对于走关系捷径的行为可是很严厉的，万一刚才陈文的话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而陈文显然也知道这点，这才和江陌一起走得远了点来说这些事情。

江陌默然，在树下走了几个来回，眼神和眉毛时而下弯，时而叹气顿足，一副思索再三的表情。

陈文也不急江陌的表态，就在一旁站着，眼睛看向树上叽叽喳喳的飞鸟，看它们不时用尖锐的喙梳理自己的羽毛。

大夏军中法度甚严，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军队也是一个个人组合起来的，只要是人，就有自己的想法，就有自己固有的缺陷，只要方式适当，无关紧要，其实也不是常人所想的那么严厉无情，何况是应召入军，本就是符合法度的事情。

常人若是按正常流程走一通，最终结果必是地位最低下的兵卒，至于那些层级军官，早就被权财买卖一空了，顶多提拔几个人做个典型罢了，但至于最终的发展，那就自凭本事了。

虽然很无奈，但这就是事实，一个圈有一个圈的规则，圈外面的常人是根本无从知晓里面的内容的。可以说，陈文能够给江陌争取到一个内部层级名额，即使这名额和陈文本人无法相比，对江陌和一般人来说也已经是莫大帮助了。

最后，江陌一声叹息，对着陈文长拜作揖，顿时吓了陈文一跳，连忙跳开，恼怒道：“你做什么？”

江陌却是不管，郑重道：“我这一拜，是感谢陈君，但恕我不能接受陈君好意，这个名额，陈君还是还于家中吧，我建功立业即便不去北方也大有可为，陈君这一份厚礼我心领了，然我实有原因不能同行，还请陈君能够理解。过两日就是军队赴北的日子了，我预祝陈君凯旋而归，功成名就！”

陈文愣了半晌，被江陌一口一个陈君搞的不知所措，甚至有点想笑。

江陌继续道：“君虽小我六岁，然却相识玩乐之谊几有五年，虽无血缘关系，实有同胞之情，今一别，往后不知几时还能相见，今日就当是兄与弟拜别，各自珍重！”

说完，又是深深一揖。

陈文也学着江陌的姿势比葫芦画瓢，也对着江陌深深做一揖，做拜别状。

在远处的街上，摊烙饼的汉子看到树下两人的奇怪举止，不禁心中疑惑，自言自语：“这两个小毛孩在干嘛？过家家？”

汉子熟练地翻起已经煎的两面金黄的烙饼，包裹在油纸里递给摊前的客人，同时道：“慢走！”

“唉，我是真搞不懂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反正，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可别后悔了，不过就算后悔了也没用，除非我以后当上了大将军。”

陈文叹息不止。

“陈君肯定能够功成名就的！”

江陌给陈文加油。

陈文一笑，随即又叹道：“借你吉言吧，其实…你说的也不错，我家在军中门路不多，里面关系网络又错综复杂，里面做事就得如履薄冰，生怕不小心得罪一尊大佛，给家族招来灾祸，我们家这儿一亩三分地可是经不起风吹雨打。”

“现在在军队里面，最大的依仗还是军功，只要有功劳，明面上，谁也不敢拿你怎么样，暗地里，也得顾忌三分。”江陌道。

“也有道理，我今年虽只十三，但跟随城中名士学习武艺和兵法也是刻苦，就算是长我几岁的青年将领也未必比得过我，这点我还是有信心的。”

陈文在文院和武院学习的时候，江陌就作为侍从陪伴左右，陈文练武习文之时，江陌也在一旁观摩学习，耳濡目染，进步不小。尤其和载春城重的名士大儒学习，陈文和江陌两人都受益匪浅。

江陌和陈文对拳：“来日再见之时，陈君必定名扬天下。岂不闻书中言：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