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搜
纵横小说
首页 历史 架空历史 北风落
第一百零三章 北地安宁
作者:南楼空本章字数:3092更新时间:2020-11-21 18:01:01

时间是个奇妙的东西,有时候倏忽而过,有时候又度日如年。无人搅扰的恋卿山,宁衷把日子过得像流水,一晃便是五年。

这五年南方已经乱成一锅粥,天下动荡不安。然而对于宁衷来说,恋卿山自成世界,忆琴湖几乎隔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颇有了当年在神教学艺之时“山中岁月容易度,世间繁华已千年”的感觉。五年间,恋卿山上当初种下的半大的桃树,已经吃过几次桃子了,十数种小菜长势喜人,自己养的猪、牛、羊、鸡、猫让这寂寥的孤岛热闹了起来。麦子自然也是丰收了,可惜宁衷虽然尝试开垦水田,种出的稻子却始终只长苗,不结穗。

看着自己种的花草果蔬、自己养的禽畜宠物,宁衷心内欣慰,却又不禁感慨,人心总是不足的,自己原想着无非只是种些东西打发时间,然而真正实施的时候,却是这也想要,那也想要,终于将自己搞成了一个真正的农人,起早贪黑,日日操劳。最怕偶尔有个头疼脑热,圈里的猪一到喂食时间便乱叫,吵得他心烦意乱。不过毕竟五年时光,足以让一个人改变习惯、适应现状了。

一旦得空,宁衷便会到冉湘坟上和她说说话,她十分喜欢在黄昏的时候,靠着冉湘的墓碑饮酒,或者一大早起来便到冉湘坟前舞剑,人生前二十多年的是是非非似乎早已经了结。然而,岛上的生活也有自己觉得枯燥的时候。此时宁衷便会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他慢慢发觉,世间最难的事情,其实是自己说服自己,让人走向崩溃的也常常是内心的矛盾。好在每次产生这样的想法之后,只要夜里能看上一眼星空,似乎一切便能消解。亿万年来,人事更迭,多少悲欢离合,可星空却一直未曾变过。只是漫天星辰中,真有一颗是代表冉湘、有一颗代表自己吗?

恋卿山上的日子,宁衷最期待的,自然是每次能见忘然的时间。忘然虽被安置在冉淮府中,但圣君长公主的身份谁人敢怠慢,又有冯氏夫妇相随,冯开阳与冉淮的姐弟作伴,童年过得比宁衷幸福太多。

宁衷最开始定的是每年冉湘生日时,便让人将忘然送上恋卿山,后来实在想念,又改为自己生日、忘然生日均要人将其送上岛。以至于再后来,宁衷经常在岛上燃放信烟,叫段氏兄弟去接忘然。忘然在岛上呆的时间,从最开始的一两天,到后来的常常一呆就是十来天。更有甚者,忘然上山期间,为了照顾好她,宁衷破例允许奶娘、丫鬟、婆子一众人都住进了两清园。一回,只因忘然说了句想念开阳弟弟了,宁衷便命每次忘然过来时,便叫冯氏夫妇带着开阳也过来。只要忘然在恋卿山,宁衷便会放下手中的农活,全时陪伴,冯氏夫妇见地里农活荒废了,便会下地帮忙打点。此事传入宫中,宁袤总对自己的两位皇后开玩笑道:“哥哥必是又不想干活了,才拿忘然去做借口。”

宁袤当然知道自己的话不确然,因为就算冯氏夫妇在料理农活,宁衷偶尔也会带着忘然前去。忘然和开阳在田地边的树下玩耍,宁衷和冯氏夫妇在地里耕作。命运和冯氏夫妇开这样一个并无恶意的大玩笑——只因为冯氏好心喂养了忘然,他夫妇便被宁袤接到了宫中,封为和县侯,田地产业赐了一大堆。这一个客栈掌柜,突然成了侯爷,自己也未想到会有如此奇遇。夫妇二人不懂权力,也没有实权,尽管成了侯爷,仍然像小门小户一样经营着自己的日子。他们在心里将宁衷、宁袤兄弟当成了恩人。只是对于宁衷,他们也全无差别心地将其当成了自己在周国的第一个朋友。

听到冯氏说,而今虽是富贵,反而有些想念当初一介草民的生活了,宁衷心中便动念要冯氏夫妇直接搬到恋卿山来住。然而一想到这与自己的初心有所违背,终究还是算了。不过,他却也在心中将这对夫妇当成了朋友。宁衷想起以前写诗的时候,总是说要放下世俗去归隐,而今总算实现了,他总将眼前情形等同于自己早年心中所想——乡民在田间劳作,儿童在田边玩耍。

宁袤每年也会来看宁衷一两回,兄弟二人见面,反比以前拘谨了。忘然生得可爱聪明,宁袤也十分喜爱,时常接她到兰川玩耍,尤其是自己的两个儿子慢慢长大,也十分喜欢和依赖忘然这位长姐。

宁袤曾问宁衷,要不要将恋卿孤岛外的事情,说与他听,被宁衷拒绝了。外边的世界如何,于他已无关系,既然自己不想出去沾染红尘,又何必让红尘来扰乱自己的心。

眼下是大周武君正初五年七月,北地日落很晚,也是一年中天气最炎热的时候。恋卿山上早晚天气依旧凉爽,只是中午烈阳炙烤,着实让人难受。前些日子忘然满六岁,宁袤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冯氏夫妇并儿子开阳、冉淮夫妇和一对子女,都上了恋卿山。宁衷本来是渴望清静的,但小孩爱热闹,所以每年忘然过生日,都会让这些同龄的孩子一起过来。众人在恋卿山上欢聚了几天,好不热闹。

每次送走忘然之后,宁衷总觉得恋卿山一下子冷清到让人难以忍受,须得好几天才能好转——这一次也不例外。宁袤带着忘然等人离开当晚,宁衷便辗转难眠,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鸡一叫,便又醒来了。

宁衷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索性起身到冉湘墓前舞剑去了。一路走着,宁衷想到忘然在恋卿山呆的这些天,心内开心,不觉脸上露出了笑容。抬眼四下一看,东方天空,已经被朝霞染红,今日必定又是一个艳阳天。宁衷心内寻思,时间过得真快,罗氏妇人将忘然交到自己手里的时候,她才那么小一个,而今已经是一个六岁的姑娘了,一双眼睛,明亮有光,虽非冉湘亲生,却与冉湘又几分神似。最是笑起来时,正在换牙,露出一口缺了个的牙齿,实在可爱。只是这些年,到了恋卿山,有自己疼,在召南,冉淮夫妇照顾她无微不至,到了兰川,就是要横着走,宁袤也会惯着。以致如今也才六岁,竟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好在这孩子本就聪慧无比,学诗学艺,都比其他孩子快些。前几日问她,《诗艺》中诸多篇章已经能熟背了。念及此,宁衷心内欢喜,脚步不由得愈发轻快。

宁衷一面想着,一面向冉湘的墓地靠近,猛然抬头,却发现了异样——两座墓的墓碑已经倒地。宁衷恍了一下神,想起昨日忘然离开前带她来祭拜,一切都是完好,为何今日一起床,墓碑便倒下了。宁衷心内着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墓前,赫见不光墓碑被人推倒,就连两座坟都已经被人掘开。

最让宁衷不敢置信的是,两座坟中的棺椁都被抬出,宁衷第一反应是不曾想有人如此大胆,竟敢公然盗墓,再细看,却十分震惊——两座坟中本来就没有什么陪葬之物,然而两副棺椁却都已经被人打开,最让宁衷不敢相信的是,冉湘的遗体不见了。

宁衷四下张望,不见任何蛛丝马迹,于是强安心神,查看现场。宁衷这才发现,张应、紫琴合用的棺椁的棺椁中,紫琴的遗体也不见了。然而最让人震怖的是,五年多时间已经过去,张应的遗体竟然一点也没有腐坏,甚至当初迎战乱民,脸上、手上的伤痕都已经痊愈了。宁衷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再仔细查看冉湘的棺椁,发现当日敛葬用的布帛钱纸,竟然都完好如初,全不像有遗体在上面腐坏的样子。

莫不是冉湘的遗体也如张应一样,五年多过去,却全然没有腐坏?宁衷心中惊恐,不知道一切为何会如此。他又大起胆子查看张应的遗体,遗体较五年前确实是除了外伤都好了,别无其他变化,宁衷断定张应确实是死了。可是为什么遗体还在?又是谁偷了冉湘和紫琴的遗体呢?

宁衷脑袋一下子乱糟糟的,心中像压了什么东西,说不出是疑惑、伤感、愤怒还是其他什么感情。他像失去了支柱,颓然倒在了地上,眼里涌出了泪。不经意,他看到了冉湘的墓碑上多了一行字,宁衷擦了擦泪水,向墓碑靠近了两步,细看却是:借故人遗体一用,请圣君前往双峰小镇取回。

宁衷顾不得许多,起身便要走,但见张应遗体还在,于是将棺椁盖好,返回两清园,连着燃放了三支信烟,要对岸的人速速来人接他。又回房取了夜烁明神剑,焦急等着船过来。

宁衷每次缺东西或者有事吩咐之时,都会在岛上燃放一支信烟,如今日这般,接连燃放了三支信烟,是从未有过的情况。段炻段炯兄弟请贺启留守,带了两艘船便火速赶往了恋卿山。

恋卿孤岛,宛若桃源般的平静,在七月的这个早晨,被彻底打破了。

捧场
举报

扫一扫· 手机接着看

公交地铁随意阅读,新用户享超额福利

扫一扫,手机接着读
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 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 按“空格键”向下滚动
章节评论段评
0/300
发表
    查看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