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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平乱之后
作者:南楼空本章字数:3188更新时间:2020-10-25 18:00:01

宁衷和冉淮进了夹山军营,听人报告了兰川被围前后经过。宁衷哪里敢相信,这个按兵不动、封锁消息、阻扰冉淮救援的人,会是自己的伴侍华紫琴。宁衷担忧冉湘的心放了下来,却对紫琴没有生气和愤怒,有的只是吃惊和失望,他开始思考这一切为什么会是这样?是自己遇人不淑、识人不明,还是自己对人性的了解太少了?

夹山军营中,宁衷高坐主位,一言不发;紫琴跪于面前,双目呆滞。然而在一旁的冉淮却再也忍不住了,跪倒在地,对宁衷道:“圣君!振军中郎将华紫琴心怀叵测,明知兰川有难而不救,其行为已是谋反,还请圣君下旨,将华紫琴斩首以慰兰川众将士。”

宁衷望着紫琴,叹口气道:“冉侯息怒,华紫琴毕竟一介女流,临阵之时乱了分寸,朕定会治她个失职之罪。此事说到底是朕识人不明,眼下兰川平安、郡主无恙,冉侯勿要再在此事上耿耿于怀了。”

冉淮道:“圣君,若只是畏惧,她怎会隐瞒消息,为何不放我们入关?这分明是就是要置舍妹于死地。圣君,此事万不能姑息啊!”

宁衷道:“冉侯言重了。华紫琴与郡主无冤无仇,何故要置郡主于死地?朕知道,郡主在兰川被陷于危境,冉侯心里着急,可是此事还需要再细细查问,冉侯不要急于下定论。”

冉淮知道宁衷是决心护短了,然而父母已逝,自己就这么一个妹妹,如何能让她受委屈,于是向宁衷行一礼道:“圣君,臣知道华紫琴是天子伴侍,您有意护短,然而试想此事若非张庆解围及时,此刻舍妹或许已经死于乱军手中了。这样的人常伴圣君左右,舍妹总还有被害的一天,与其如此,还不如今日了结。请圣君治臣大不敬之罪!”说时,冉淮从一旁侍卫腰间拔出佩刀,便要斩杀紫琴。

宁衷还愣在原处,紫琴也并未躲闪,眼见这一刀就要劈下来了,忽然从门外射入一支箭,正好射中冉淮刀身,刀身一偏,登时便空了,此时已经有几个护卫冲上前来。众人细看,原来是老太君的亲随卫队。老太君的声音随即传入帐内:“老太婆倒要看看,何人敢伤紫琴丫头!”

说时老太君进入军帐,宁衷、冉淮忙过来行礼。见过礼,却听冉淮道:“老太君,华紫琴心怀鬼胎,意欲加害舍妹,待臣斩了她,再向老太君告罪。”

“你敢!”老太君边呵斥冉淮边去扶紫琴起来,而后转头对宁衷道:“好你个公孙宁衷,这厮要害紫琴丫头,你就在这儿看着,一言不发?”

“老祖宗恕罪,宁衷只是没来得及阻止。”宁衷辩解道。

冉淮依旧不肯善罢甘休,道:“老太君,今日臣已抱定必死之心,要清君侧,除国贼,就算您和圣君斩了臣,臣也要先杀了这贼女人。”

老太君轻蔑一笑,道:“好一个为国献身的明立侯!”说着。老太君走到上首一把椅子上坐下,接着道:“你说紫琴丫头没有救你妹妹就是贼人,你那妹妹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冉淮听到老太君如此说,心内十分愤慨,也不管脸上情面,道:“还请老太君慎言!”

“我老太婆是老了,可是还不至于不会说话。你那妹妹早年与召北郡守有染,已是不守礼节在先,后又迷惑圣君,致使你们这位糊涂的大周皇帝干出一档子蠢事,老太婆就告诉你,紫琴丫头不杀她,老太婆也想杀她!”老太君生气道。

冉湘听后十分震惊,不想老太君竟说出这样的话,于是道:“老太君对舍妹成见已深,臣不敢辩解。冉淮这条贱命,也但请老太君拿去,但在这之前,臣要先取了这贼女人的性命!”说时,冉淮就要去捡起佩刀杀紫琴。

老太君见状,喝道:“放肆!”说时,亲随护卫将冉淮控制在那里无法动弹了。老太君接着道:“我料你贼心不死,老太婆也不想和你啰嗦了,你且看这是何物,说着,一名侍卫拿出一物,扯去外边锦布,竟是夜烁明神教信物——极光神杖。”

冉淮和宁衷见到神杖,都跪倒在地,磕头行礼。老太君对冉淮道:“冉大侯爷,你可还认得此物?”

冉淮头也不敢抬,直道:“弟子冉淮,认得极光神杖。”

“那你且告诉老太婆,这神杖有何作用?”

冉淮道:“极光神杖,乃护教四大神器第二件,主司教内事务、神教之人去留。”

老太君轻蔑一笑,道:“冉淮,你且听好了,今日我便以此神杖告诉你,若你还敢再对紫琴丫头心存歹意,你便不再是神教之人,而且,夜烁明神教定不会放过你冉氏一族任何一人。”

冉淮听了这话,如五雷轰顶,只得无奈地道一句:“弟子遵命”。宁衷则诧异老太君竟然会为了维护紫琴,拿出了极光神杖,若此事传开,但凡有墨羽义师的地方,紫琴便是安然无虞的。而至于紫琴,见到老太君如此维护自己,再想到宁衷在整件事情中的反应,不觉心内委屈,全都化成了泪水。

夹山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眼下大周在庾绝境内的大军因兰川之事也缓缓撤军,宁衷知道这个冬天再无法打仗了,只得和老太君、紫琴、冉淮一道,从夹山启程,回兰川去了。

宁衷等人到达兰川之时,孙黎已经将甫经历战火的兰川秩序基本恢复了。然而毕竟是两万人的围攻,虽然大雪已经覆盖了大军曾经的痕迹,但兰川终究还是比之前多了不少苍凉。

回京第一日,宁衷宣布先不朝会,只让各部梳理情况上报,自己也先到皇城周边看看,待掌握当下兰川的具体情况之后再做定夺。

宁衷没有去看冉湘,因为他不知道去了该说些什么。

紫琴依旧将自己关在家里,不梳洗也不打扮。她总觉得自己像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宁衷过来,隐隐绰绰好像有些光跟着照了进来,却又弄不清楚光到底是从哪儿进来的。

冉湘已经病倒了。她中了叛军攻城的流矢,为了稳固军心,不能透露,虽有铠甲相护,到底还是伤了。加之多日疲惫操劳,发起了烧。好在叛军退后及时休养,目前倒已经无大碍。

回兰川第三日,宁衷升殿早朝,群臣议事。

“诸卿上的奏本,朕已经看过。几件紧迫的事情,皆依国相建言,对于此次叛乱,原则上主犯必惩,胁从不问,以宽大为本。”说着,宁衷望向孙黎道:“国相,你且说说你的建议。”

孙黎出班行礼,道:“是。臣建议:一是乌图城的越廓皇族参与叛乱,几个带头的一律斩首,其余人放还乌图城,由韩氏一族自行处置。二是七千黄门卫参与叛乱,洪昶虽然已死,按律诛九族。其余主要亲信,尽数斩首;封书余等将及时献降,避免了更大伤亡,功过相抵,可不做追究;黄门卫参与叛乱,着拆分为二十个营,调配至各地驻守,从墨羽王师中重新挑选黄门卫。三是抚军中郎将冉湘护城有功,着晋爵上庶伯爵,封抚军将军;张庆救护有功,着受爵五等士卿,封偏将军。”

宁衷见孙黎说完,问道:“如此赏罚,诸卿有异议否?”

殿上众人无人说话,就在大家都以为此次变乱就这样结束之时,却听到一女将声音,憔悴中又有一番决绝,道:“末将有本奏。”

宁衷定睛一看,竟然是冉湘。冉湘此前虽然也有列殿议事的权力,但从来未曾来过。今日竟然上了殿。因她此前只是一个中郎将,站位靠后,又是甲胄在身,所以宁衷竟然也不曾留意到今日她也来了。听见冉湘有本要奏,宁衷心知必定非是好事。然而此刻她已经出班行礼,宁衷无奈,也只能道:“郡主平身,但说无妨。”

冉湘起身,牵动了伤口,疼痛袭来,自己咬咬牙,幸而在场无人发现。且听她道:“圣君任命末将为抚军中郎将,守卫皇城便是末将之本分。今日末将有三件事情禀奏圣君。”

宁衷身子微微向前一探,语带怜惜,道:“郡主请讲。”

冉湘不卑不亢,道:“一者,末将历任援护中郎将、抚军中郎将,今又蒙圣恩,封抚军将军,皆是军职,至于大佥皇帝所封之明立郡主,不过赖父侯功绩。末将恳请圣君至此始,但呼末将姓名,不必以郡主相称。”

宁衷听到这话,心内如何不明白冉湘之意:无非是拐着弯告诉他,只须把她当成军中一将,不必再当成可以迎娶的冉湘郡主。虽是如此,宁衷却无法拆穿,只得道:“郡主果有豪气,既然而今你有朕亲封之将军头衔,称呼一声将军也不为过。”

冉湘也不理会他,接着道:“二者,兰川之乱虽已解除,然召北之乱犹未平息。召北本是父兄封地,末将也曾多次前往,对当地颇为了解。今李旭殒命召北,末将愿自请任召北郡守,亲往召北,宣抚百姓,以安社稷。”

不说宁衷听到冉湘此话是何其震惊,在场之人,了解其中缘由的,没有一个不替冉湘捏了一把汗——冉湘此举无疑是在挑战眼前这位大周皇帝的忍耐底线,众人也都想不通她为何要这样做。

然而,不管想不想得通,既然冉湘在殿上提出来了,宁衷总得给个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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