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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后位风波(二)
作者:南楼空本章字数:3293更新时间:2020-10-13 18:00:01

紫琴退出书房,宁衷道:“冉侯,现在可以讲了。”

冉淮跪倒在地,道:“臣擅自揣测,国相、大司马多次请陛下选妃立后,乃是对圣君坚持要向佥国称臣的因应。”

“冉侯请起,细说无妨。”

“是。当日陛下力排众议,要向佥国称臣,神教弟子都是反对的。称臣之后,佥天子将征北军部分将领留了下来,圣君感念旧时恩德,要予以重用,国相、大司马也都多次进谏劝阻,无奈圣君未从。圣君试想,而今大周已经向佥国称臣,圣君又是佥国皇帝之子,佥国内外交困,在佥天子心中,圣君必是最大的援助和依靠。所以,众臣难免猜想,佥天子早晚必会为圣君指婚。于情于理,圣君都不好回绝,如此一来,神教在大周的影响力必然变弱。国相与大司马等大臣,所担忧的便是在此,因此才会三番两次进谏,要圣君早日选妃立后。”

宁衷道:“冉侯之意,孤理解,但无论父皇钦赐什么样的姻缘,只要不是令妹,孤必然要回绝的。只是冉侯总谈神教弟子,不知同样出自神教的冉侯,又将自己置于何地?”

冉淮义正言辞道:“臣确实是神教弟子,但臣也是召州牧、明立侯,臣只是不希望,这种内部的分歧,成为大周的隐忧,臣今日谈这些分别,便是希望有一天人们不再认为这些事情是分别。”

宁衷点点头,道:“不瞒冉侯,出山之时,师尊就曾交代,将来统合一国,万不可让神教弟子寒了心,可而今看来,我朝重要的位置几乎都是被神教弟子占据,当初不愿意直接对大佥用兵,其中一个原因也是想到真要打下那么多土地,谁来当这个官?大佥必有很多人投诚我大周,将来与神教弟子分成两派在所难免,孤只是不希望那一天来得太早罢了。”

冉淮道:“圣君所虑甚是,臣也在神教多年,神教所学于现实本有极大裨益,但神教毕竟自成体系,很多事情与当世实际还是有所区别的,如果一开始方向错了,将来怕是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校正了。”

宁衷正准备答话,阉寺来报,说老太君有请。

宁衷见事已大体说完,便叫冉淮回去,自己往老太君这里来了。大周立国之后,宁衷本来想给老太君正名,但她老人家坚称自己年事已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朝内外虽然都知道她地位尊崇,却仍然以“老太君”称呼。

不多时,宁衷来到老太君这里,紫琴正与老太君坐在一起,有说有笑。话说自打老太君见过紫琴,尤其是看到她对宁衷百般用心之后,对她是十分喜爱;紫琴本来没有亲人在世,厉萧告老之后,厉府又没有老人,所以对老太君也是真心敬爱。因此,她祖孙二人,也算其乐融融。

宁衷行过礼,问候老太君道:“老祖宗,这两日有些事绊住,没有前来看您。”

老太君笑道:“谁要你来?你忙你的便罢,只要紫琴丫头日日能来便好。”说着,老太君与坐在身边的紫琴相视一笑。

宁衷也笑道:“老祖宗,您这是有了侄曾孙女,就不要侄曾孙儿的意思啊!”

老太君道:“侄曾孙女?我何曾有此福分?有这么个侄曾孙媳妇儿,我已经十万分知足了。”

老太君一句话,让紫琴瞬间红了脸,宁衷在堂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太君知道此事还是要点明的好,于是又问道:“我听说今日在朝堂之上,你和孙黎、奚固几个小子闹不愉快了?”

宁衷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他二人进谏从来不看侄曾孙儿愿不愿意听,但侄曾孙儿毕竟还不算昏君,容纳几个诤臣的气度还是有的。”

老太君道:“大周立国,神教尤其是墨羽义师,居功至伟,他二人仗着是阵部将军和军师,凭功绩做到了大司马与国相,难免跋扈了些。但其心始终是向着你的,也是你最可信赖之人,所以,你不可和他们伤了和气,给别人落下口实。”

宁衷道:“那是自然,这个道理侄曾孙儿再清楚不过了。”

老太君道:“我且问你,今日他们所谏何事?”

宁衷道:“左右不过是要逼着侄曾孙儿选妃立后罢了。”

老太君故作深思,道:“这话倒也不错,纵观列国,哪个皇帝到了二十一了,后宫连一个人都没的?”

宁衷道:“话说有理,但此事毕竟不是儿戏之事,选谁不选谁,立谁不立谁,关系到的人与事,可是多了。”

老太君笑道:“我猜他二人必是要你立孙黎之女为后了。”

“今日朝堂之上,虽不曾将此话明说,但必然也是想要这个结果了。”

老太君又问:“听说下朝之后,明立侯也来见你了,想来他也是想要当国舅的。”

宁衷道:“冉侯倒不为说这话而来。”

老太君脸上露出一丝不屑,道:“那你且说说你是什么想法?”

“侄曾孙儿以为,论年龄,此时选妃立后确也应该,皇后之位至关重要,大周也是才立国,定要选一个贤良淑德,还要侄曾孙儿喜欢的女子坐镇中宫,方是我所求。”

“那你可以中意之人?”

宁衷面露腼腆,道:“侄曾孙所想,正是冉侯之妹。”

老太君不屑地说道:“那你何不下令,将其纳入后宫,册封为后?”

宁衷道:“老祖宗,虽然如此并无不可,只是侄曾孙儿还是想真正让冉湘郡主愿意嫁给侄曾孙儿时才下诏册封,所谓强扭的瓜不甜。”

“胡闹!”老太君脸色忽变,斥责宁衷道:“你是堂堂一国天子,是我厉氏后人,她冉家女子是何地位,焉敢如此放肆?我已经命人了解清楚,此女容貌一般,并不德才,还与一郡守之子有失检点,这样的人,如何可以德配中宫?我还听说,早年间你愤然出岑关险些遇害,便是此女作妖,再近来你几次下诏召见,她都避而不见,如此女子,你还想要感动她,让她嫁入后宫?”

宁衷急忙辩解道:“老祖宗,冉湘郡主何曾有您说得这么不堪?您连她的面尚且没有见过,就作这样的论断,也有失长者身份啊。”

老太君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立起身来斥道:“跪下!我老太婆再不济,焉有被你数落之理?”

宁衷知道自己方才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赶忙跪下道:“老祖宗,是侄曾孙儿失言了!”

老太君在走向宁衷,紫琴忙跟着搀扶,老太君继续道:“褒姒祸国,是她真的要刻意乱国吗?当年幽王也只是为了搏这个冷美人一笑,才起烽火、戏诸侯。你将国号定为周,与上古的周王朝相同,想是要学文王、武王,而不是学幽王、厉王。而今你在立后一事上却限于一时儿女情,如何能成大事。再说了,自古英雄好酒、君王好色,你虽是我晚辈,我也要说,男人薄情,尤以君王为甚。你今日以为的这海誓山盟之情爱,又可以留存几日?如若你痴情所向,是一个千古难觅的可人,倒还罢了,只是这冉家郡主,无才无德,目空一切,实非良配。你若真是觉得放不下她,立后之后,宣召入宫,赏她做个妃、嫔、媵、嫱,已经是她冉家祖上功德了。依我看,你也不必为此事与众位大臣闹得不可开交了,大可以早早下诏,就让紫琴丫头做这个皇后,我看谁人敢说闲话。”

老太君这句对宁衷和紫琴都如平地惊雷一般,紫琴吃惊万分,看了老太君一眼,又转过头来看宁衷,正巧与宁衷目光相遇,见其眼中怒意,不觉脊背发凉。相伴二十余年,他何曾如此看过自己。紫琴正不知所措之时,却听宁衷道:“老祖宗,紫琴是我伴侍,将来嫁我为妃,地位在众妃之上,各国均是如此,哪里听过伴侍为后的道理?”

老太君怒道:“厉氏一门何时在意过世俗言论?如果祖上皆是你这种秉性,只怕厉氏也走不到今天了。我乏了,你自去想想吧。”

宁衷还要申辩,但听到老太君如此说,也只得放弃。告了辞,出了老太君所住宫殿,紫琴知道宁衷有火,也告了辞,随他出来。

宁衷回到寝宫,适才压抑的火气顿时爆发出来,冲着紫琴吼道:“华紫琴,你我主仆二十年,我素以为你是个知分寸、懂礼节的人,怎么而今也动起了当皇后的念头?”

紫琴满肚子冤屈无法解释,忙不迭跪倒在地,已是哭腔,道:“公子,我何曾有过这样的想法?我虽知道老祖宗心疼我,也万万没料到她会要我来做皇后。紫琴无父无母,公子不嫌弃,让我一辈子跟着公子,已经是大恩,如何敢奢望成为嫡妻?再者,皇后母仪天下,紫琴是什么出身,哪里就能做得皇后呢?”

“那你何必在老祖宗面前嚼舌根?我与冉侯密谈的话,他前脚刚走出我的书房,你后脚就报告给了老祖宗;还有朝堂争论、我下诏要湘儿前来一见,尤其她早年在召北之事,老祖宗如何就知道了?”宁衷情绪虽然略有平复,却仍旧不信,

紫琴见宁衷如此怀疑自己,心情也是忧愤难平,道:“公子,你既素知紫琴为人,当然知晓紫琴如何会干这样的事情?老祖宗知道这样的事情,紫琴与公子一样感到意外。再说,紫琴巴不得公子能早日娶到郡主,将来能伺候郡主这样脾气的夫人,自然比别的不了解的人好一万倍。”

宁衷心中想紫琴所讲也有道理,只得不再追究。然而心中的却渐渐有了猜想——当初师尊给老祖宗那支专门的护卫部队,或许作用并不如自己所想的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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