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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厉氏血亲
作者:南楼空本章字数:3035更新时间:2020-10-06 18:00:01

紫琴在庾绝一地地查访宁衷的时候,宁衷已经在太名山开始他的学习生活。他的课程安排明显比众师兄弟的要紧张很多:别的人每旬有两天休沐,他只有一天;先生每次课给他讲的内容几乎是其余人的两倍。宁衷在得知这种差别之后,心内由衷感激衍诚子,一方面认真学习锻炼,一方面也遵照诺言每次休沐的时间都去看望和问候衍诚子的母亲。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这个老太君很自然地就有种亲切感,老太君对他也一直很好。

在夜烁明教教宜院里,宁衷的一切显得如此井井有条。他想过自己的离开可能会让宁袤和紫琴担心,却没有想到过紫琴会在这一年多时间里满世界找他。

他心中最念的还是冉湘。

有时候想起往事,宁衷会觉得哭笑不得,原来自己在这份感情中一直如此幼稚。自己被大佥皇子、征北将军的假象蒙蔽,总觉得自己倾心冉湘,她就一定要回应,可是自己一无实权,二无实力,如何能让她安心嫁给自己。

而现在,自己终于迎来了机会。只要在这夜烁明神教认真学习两年,有一身本领,又有神教作为后盾,何愁不能在世间立足。到那时,冉湘焉有不嫁之理?所以,自己必须要在两年学成返回,两年,不能再多了,再多两年,冉湘必然已经嫁做人妇。他们终将团聚,哪怕眼前暂时的分别!一想到此,宁衷愈发坚定了要刻苦的心。

成武三十一年五月,宁衷迎来了他的结业考核。源于平日的努力,也源于衍诚子刻意地照顾,宁衷轻松地通过了考核,得到了出山的资格。他的狂喜化成了泪水,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可以释放。

可是,对于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世界,宁衷却突然有了一丝迟疑,他一个人在自己房间内坐卧难安:两年光阴,外边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全然不知,自己要面对的故人而今又是什么样子,他也全然不知?尤其是冉湘,她还会像当初一样排斥自己吗?宁衷显得忐忑和忸怩,在房内踱着步。此时小童来报,师尊要他去老太君的宅子里相见。

宁衷收敛心神,想到众弟子虽然也时常拜见老太君,但老太君最亲的,还是自己,而今听到自己学业完成,就要出山,必是舍不得。宁衷在心中也生出了一些对这个老太君的不舍。他想到自己的曾祖母杨氏夫人,虽然由于曾祖父归隐得早,自己只见过几面,可是老太太慈祥的面容是幼年宁衷心内一份极大的温暖;他也想到了宣宗的母亲高太后,当整个皇室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宁劼太子身上之时,只有高太后对他们众皇子一视同仁。

想到此,宁衷也少不得加紧脚步,向神阙坊中老太君的宅子而来。

宁衷进门之时,衍诚子和老太君已经在堂上了,宁衷行礼道:“宁衷拜见老太君、拜见师尊。”

老太君道:“不必拘礼,你且坐下吧。”

宁衷得令在下手坐下,因见师尊在上故不似平日里到这里一般轻松。老太君早将一切看在眼里,笑着对衍诚子道:“你看,我就说,只要你在,他是万万没法放松的。”

衍诚子也一反平日里严肃的表情,道:“母亲,弟子怕师父,这是天经地义之事,这个可怪不得儿子。”

老太君道:“我可并没有怪你。”说时,看了眼宁衷,接着对衍诚子道:“好了,你事情也多,衷儿既然已经学成,该告诉他的,你就告诉他吧。”

宁衷心内疑惑,不知道他们要告诉的是什么事情,也不好多嘴,但听衍诚子对老夫人道:“儿子遵命。”说着,又转过头来对宁衷道:“宁衷,而今你学成,不日也将离开太名山,有些事情还是要给你说清楚。”

宁衷听闻,知道衍诚子要说的必是要事,起身行礼,道:“师尊请吩咐。”

衍诚子道:“倒也不是什么吩咐。为师问你,两年过去,你可知为师当日为何费尽千辛万苦要把你接到神教学艺?你又是否知道为何两年来我众弟子中,母亲唯独对你青眼有加?”

宁衷道:“回师尊,当日弟子曾有此疑惑,但终究未能得解。”

衍诚子道:“两年来,看你言行,倒还中规中矩,观你人品,也不是卑劣之徒,所以今日就可以告诉你了。为师要再问你,你厉氏家谱,你可曾看过。”

宁衷道:“回师尊,幼年时曾经看过。”

“厉氏往上五辈,你还记得吗?”

“外高祖讳诚老大人,官至大佥晏国司提政史兼领右丞相。后蒙冤被斩,厉氏一门,尽皆流放。”

衍诚子点点头,道:“老大人之后呢?”

宁衷搜索记忆,道:“外高祖讳诚老大人之后,厉氏一门在流放地十四年,险些灭族,后得赦免,只剩外曾祖讳萧老大人得返奉城,后官至夸国司副提政史。”

衍诚子摇摇头,道:“不对。厉氏一门虽然在流放地几近灭族,赦免之时,尚在人世的不只你外曾祖一人。”

宁衷努力回忆当年家谱所见以及曾听母亲提起的家族往事,半晌方才隐隐约约地忆起一些,道:“当年幸免能从留流放地回去的,确实只有外曾祖一人。而外高祖父之后,除了外曾祖父,我记得曾听母亲说,外曾祖父应该还有一个妹妹,走失在外。只是后来再无音讯,况且这位妹妹也只有外曾祖父一人见过,所以厉氏后人也很少提起了。”

讲到此,宁衷恍然大悟,一脸惊愕,看着老夫人道:“莫非……”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道:“我就是厉苹,按辈分,你应该叫我外曾祖姑母。”

宁衷不曾想到,厉氏一门在舅舅、母亲相继遇难之后,除了弟弟,自己在这世间竟然还有血亲,虽然算起来已经很远,可毕竟血浓于水。宁衷想到进太名山以来,老夫人对自己如此之好,一切也都有了解答。想到此,宁衷眼含热泪,跪倒在地,叩首道:“宁衷拜见外曾祖姑母。”

老太君一见此情此景,眼中也有了泪水。点头道:“好孩子,快快起来吧。”

宁衷起身擦了擦眼眶,问老太君道:“外曾祖姑母,您既然已经将宁衷接到了跟前,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您的身份,我也好在膝下尽孝啊!”

老夫人道:“若说亲缘,你我已经隔得很远了,但厉氏一门,而今后人只有你和宁袤,所以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关注着你。前几年你母亲遇难,你在北地一无兵、二无权,我想着再让你继续下去,你母亲厉氏中兴的梦想怕是要破灭了,这才动念把你接过来。而今虽然相认,你还是别这样叫我了,‘外曾祖姑母’这几个字,我听着别扭。”

宁衷心念一转,于是行过一礼,道:“是,老祖宗。”又问道:“老祖宗既然早已经关注宁衷,为什么当初不和母亲以及舅舅相认呢?还有,当初传说的流放地,您走丢了是怎么回事呢?”

老夫人叹一口气,道:“哪里是什么走丢呢?世宗皇帝公孙止死之前,颁下诏书,赦免厉氏之罪。当时在北地,我和哥哥,也就是你的外曾祖父相依为命。我一生气性刚烈,一想到厉家先祖拼死拼活为公孙家打下这片江山,换来的竟是家族险些灭门,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那迢迢回京之路过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向公孙家的皇帝叩头谢恩,我知道我做不到,所以坚决不想回去。哥哥拗不过我,只得与我分道扬镳。早年本来和他还有些书信联系,可是他进京之后,竟然又当了公孙家的臣子,而且官越做越大,我气不过,连他也不理了,所以你们或许听过家族还有个长辈,可谁也不知道是否还在世间。”

宁衷想到自己也是负气出走,尚且有夜烁明神教援手,老夫人当年还不知受了多少罪。于是又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倒也还好,你曾祖父在京都官做大了,虽然独子早逝,好歹还留下了你舅舅和你母亲一双儿女。而我在北地漂泊,因缘际会,捡到了一个小孩子,也就是你的师尊。”说着,老夫人抬头望了一眼衍诚子,衍诚子也微微躬身,以示尊敬。老夫人接着道:“你师尊天资聪颖,少年老成,我虽一生未嫁,如今老了跟着你师尊倒还享福了,他又无妻儿,反而更加关心我这老太婆。当年你的母亲被公孙皓强暴,等我得到消息之时,她已经进宫,你那窝囊的外曾祖父忍气吞声,我本来就很不高兴。后来你舅舅遇难,我就有了把你接到太名山的念头,可一看时机不成熟,你在京城又有慕南歌暗中照看着。再后来你连母亲也没了,我知道不能再等了,这才叫你师尊安排人将你接进了大山。”

宁衷一听,哪里忍得住泪水,扑到老夫人怀中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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