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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誓雪母仇
作者:南楼空本章字数:3163更新时间:2020-09-24 18:00:01

宣宗毒杀了众妃嫔,又为掩藏消息毒杀了众宫女、太监、侍卫,可天下哪儿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早已在朝堂内外传开了。如此耸人听闻的千古大罪,哪个臣子敢提,于是乎众臣反而缄口不言,像没有听到过这事一样。

此时的宣宗皇帝没有像成武二十五年一样茫然失措,因为他知道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后宫妃嫔的亲属和自己的儿女,于是派下人前去四方传旨,抚慰众人。

本来宁衷、宁袤兄弟在北地是万难知道京中之事的,然而巧的是,厉皇妃宫中有一位王姓太监知道此事前因后果,当日又正好逃过一劫,而这个王太监的父亲当年蒙受不白之冤,被人诬陷,险些全族丧命,是厉贺黎查到此事,为他洗脱罪名,才得以保全全家。于是王太监回到家,便将此事告知了自己的亲哥哥,他的亲哥哥也在宫中当差,正是负责往召北向宁衷、宁袤传递宣宗旨意的传令使。而今厉皇妃死于非命,他兄弟二人心想正是自己报恩之时。于是传令使揣着宣宗密旨,快马加鞭,昼夜不息,直奔召南,将宣宗旨意并实情一并告知了宁衷宁袤兄弟。

且说宁衷听了传令使这话,哪里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瘫坐在椅子之上,想自己的母亲在后宫历来低调,一心只想保全他和宁袤,何曾动过一点点后位的心思?而今何故竟然惹来这种祸事。几个月前自己拜别母亲之时,一切还历历在目,如何转眼间竟阴阳两隔。宁衷想不明白所以,更不敢置信这是事实,一时泪如雨下。

宁袤见状,擦干了自己的眼泪,一瘸一拐走到他跟前,悲愤道:“哥,现在不是我们哭的时候,我们得赶紧回京去给母亲送行!”

董玉一听,忙上前对宁袤道:“小皇子,切勿着急,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宁袤一听,积压的怒气顿上心头,吼道:“老将军!那是我母亲,我如何从长计议!”

一句话说得董玉不知如何安慰,张敬在一旁也不好发言,宁衷却只在椅子上哭。宁袤越看越气,忍不住又滚下泪水来,对宁衷喊道:“哭哭哭!哥,你别只知道哭啊!三年前舅舅惨遭不测,而今母亲又遭此劫难,身边连个料理后事的人都没有。你我此时不回去,更待何时?”说着,宁袤咬牙切齿:“待料理完母亲后事,我要杀了公孙皓这个昏君!”

董玉、张敬一听这话,惊出一身冷汗,忙上前对宁袤道:“小殿下慎言啊!如此大逆不道之话若是走漏了风声,又是株连九族之祸啊!”

宁袤一声苦笑:“九族?我厉家还有九族吗?这昏君先是让我舅舅含冤而死,不光不惩治凶犯,还对寇贤封官加爵。而今更是冤杀我母亲,厉家至今就剩我兄弟二人了!”宁袤复又哭了起来。

董玉张敬知道兄弟二人悲痛,此时是说什么也听不进去的。于是只得杵在旁边,陪他二人伤悲。那传令使见状,大起胆子向宁衷宁袤叩了一个头,道:“禀两位殿下、两位将军,恕卑职僭越,有几句话讲。”

宁袤听得,强忍眼泪,道:“你讲!”

那传令使答了声“是”,接着道:“两位殿下、两位将军,卑职奉天子之命前来传达密旨,本不该多嘴,但因厉御史对我家有救命之恩,卑职不忍厉娘娘的骨肉在这北国尚不知道实情,于是将半个月的路程花了八天就赶到,要将此事告知两位殿下。卑职深知,当卑职告知两位殿下实情之时,就已经犯了杀头的大罪,可是厉家大恩,就算死也是要报的。我家弟弟平日侍奉厉娘娘,厉娘娘一心只在两位皇子身上,依卑职浅见,后宫众妃嫔死于非命,各位皇亲绝不会如此善了,卑职猜想此刻大佥朝堂内外已经乱成一团了。此时回到京城去为娘娘送终,或者一时冲动对陛下不敬,都是辜负了娘娘心意。两位殿下只有保护好自己才是对娘娘最大的安慰。”

张敬不想一个传令使竟有这般见地,也在一旁向宁衷、宁袤跪下行礼道:“两位殿下,传令使所言有理啊!陛下在密旨之中将此次事变解释为歹人报复朝廷所为,那么两位殿下就得相信这样的结果。厉皇妃一心只在厉氏中兴,而今两位殿下在这北地正好有此机会,若贸然回去,不光厉氏中兴就此无望,若惹得陛下不高兴,怕两位殿下还有性命之虞。现下宫墙之中发生的这件事情绝对是一件动荡朝野的大事,殿下自有其说、天下自有其论,这层窗户纸早晚要被捅破,可是一旦捅破,就是天塌地陷。两位皇子只管在这北地好好培养自己的势力,若大佥能度过此劫,两位殿下就在北地偏安;若是大佥无法度过此劫,两位殿下便可以有所图谋了!”

宁袤虽知张敬说得说得有理,却按不下心内的不平,对张敬道:“张将军,昏君薄情寡义,母亲灵前连个哭丧的人都没有啊!”

张敬又行一礼,语带激昂道:“小殿下,皇妃生你养你,并不是只为了养老送终啊!而今朝堂之上是什么形势,我等皆无法掌握,此时回去,陛下岂有不猜忌之理?小殿下万万慎重!”

宁袤终于渐渐冷静下来,宁衷依旧木木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半晌,宁袤才对张敬和传令使道:“两位请起吧。”

张敬与传令使起身站在一旁,宁袤站直身子,向董玉、张敬、传令使恭敬行礼,那三人不知何故,只得回礼,且听宁袤道:“董老将军、张将军、天使官,而今母妃遭难,家逢骤变,宁袤一时伤痛,刚才多有不敬,还望诸位见谅。眼下多事之秋,厉氏一门危如累卵,几位都是我厉氏的大恩人。若有一天宁袤与兄长能中兴厉氏,定不忘几位今日之恩。”说着,宁袤就要向三人跪下行礼。张敬眼明手快,扶住了宁袤,忙道:“小殿下,使不得。”

宁袤起身,再揉了揉眼眶,对几人道:“如今还有几件事情要拜托诸位,万望诸位相助。”

三人忙向宁袤屈身回礼,道:“小殿下尽管吩咐。”

宁袤道:“其一,如张将军言,而今我兄弟二人更要藏拙隐忍,万不敢露一点点锋芒。所以今日之事,还请天使官勿向他人透露。身在召州的我与皇兄只知道母妃为歹人所害,父皇已经妥善处理此事。我二人将化悲愤为力量,守好北国,以报父皇疼爱之情。”

传令使听到宁袤的话,想这一个十三岁的小皇子而今要如此强忍悲痛,不禁也掉下泪来,只道:“卑职领命,就是死也绝不透露半个字。”

宁袤向传令使行一个礼表示感谢,而后转向董玉、张敬行礼道:“两位将军,母妃遭难,我与兄长于世间,便再无依靠。今后的路不知还有几许坎坷,还望两位将军扶助!”

董玉、张敬本与厉家交好,而今又见厉家遇到了这样的事,少不得恻隐之心也起了来,只道:“小殿下放心,我二人必然鞠躬尽瘁,保二位殿下平安。”

宁袤道:“谢过两位将军。宁袤以为,刚刚张将军教训得极是。眼下京城是回不去了,但宁袤还想在北地为母亲举行葬礼。挑几件北上时母亲给我兄弟二人的物件,为母亲安置陵冢,待将来返回奉城,再为母亲厚葬。此事,还烦请两位将军操劳。而今只为寄托哀思,也不便有什么仪表,不必为他人知道。”

董玉、张应道:“是。定然用心办理。”

宁衷又对三人道:“还请三位恩人先行休息,我与兄长在一处待一会儿。”

三人得令,自然退下,宁袤见众人已经下去,捡了宁衷旁边一张椅子坐下,目光直直地盯着门外,见宁衷犹自瘫坐在椅子上,半晌,叹了口气,对宁衷道:“哥,就剩下我们两个了。我们再无亲人了。”

宁衷听闻,呆滞的目光中又流下了泪水。道:“现在想来,当初北上,母亲一定要我把你带上,又将云阁四宝全部给了我,一席话中更有托孤的意味,想来母亲是早已经料到她在宫中或不长久了。只是不想一切来得这么快。”

“哥,母亲殁了,你难受,我也难受!然而现在不是我们兄弟悲伤的时候。这世间再无人可以保护你我,你我的命全都在自己手里了。”

宁衷擦干眼泪,道:“可是,下一步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宁袤眼露决绝,道:“哥,张将军言之有理,当下你我只有装作像无事发生一样,安心在这北境,寻求机会。哥,你是母亲膝下长子,你要振作啊!”

宁衷听到弟弟一番话,心内百感交集,发生这种事情,竟是这个弟弟比自己看得还远。

宁衷正想时,且见宁袤拖着伤腿,到了门口,对着黑漆漆的天地跪下,三个响头之后,右手指天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今闻母亲遭难,不幸离世,我公孙宁袤在此起誓:此身此命,只在此仇。向天地立三誓,一誓向天,有朝一日定要领兵荡平奉城,手刃昏君;二誓向地,自此改随母姓,绝不认公孙祖先;三誓向人,所有亏欠我厉氏的,厉宁袤终将讨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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