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清晰可见，而且让人心生畏惧的是那裂纹突然间飞快地增加。

【99%。】

一个不应该存在，但却清楚地让在场所有人能听到的宣告声，说着一个会令人绝望的数字。

已经快要被逼疯的一名队员举起了枪，他的眼中看到的是那岩石上还有无数恶魔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喂，住手啊！”

但是那位队员明显听不到这句话，久经训练而产生肌肉记忆的手把JH16-1的50发子弹一口气宣泄出去，恐惧中却保持着优秀的射击准心，每一发子弹都打在了那巨大的岩石表面上，那裂痕就像是接纳了这一切一般，从内部发出了笑声。

特警部队的指挥官按住了那个濒临失控的队员的枪，让其他人帮忙将他拖到后方，剩下的人则做好迎战态势。

因为即使是对“者”和“非人”一无所知的他们，也知道那个不祥的声音代表着什么。

【苍颢帝阍充能结束。准备进入北辰南溟模式。】

虽然在场的人并不知道这些话代表着什么，但他们明白有什么东西正要诞生。

“恶”——纯粹无暇，令人疯狂的“恶”。

率先作出反应的是站在最前方看得最清楚的商严和叶离骓，他们同一时间往各自的两侧扑了出去，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半秒后，被毁掉的车辆解释了他们在逃避什么。

一束天使般纯净的白色光线，外层夹带着“鬼”那独有的幽蓝，包裹着杂糅着以最混沌的无暇翻涌而来。

光本身自然不会呈现这样的圆柱体，那是一种极尽浓缩的能量光炮，用纯白代表着邪恶，以圣洁化为了杀戮，像绞肉机一样把路径上的一切摧毁。

余秋源和斋藤裕二的车来得晚，所以还在比较远的地方，也因此逃过了一劫，但大部队所处的位置就没那么好运了，几乎被全毁的车辆，和因为爆炸卷入而非死即伤的特警队，都让本该在掌控之中的战局变得彻底一边倒。

商严躲过这一发不像话的“开门炮”后，脸上挂着的笑容有增无减，他知道这样的强大才是应当被他挑战的对手。

那裂开的岩石仿佛是有意为之，尽管看起来是毫无章法，但却又恰如其分地分为两半，露出了中间的恶魔。

“【复仇。】”

那两位一体的声音表示着其拥有绝佳的融合度，既是人也是“鬼”，已经超越了附身的状态，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

毫无疑问，那新生的生命有着一张人类的脸和“鬼”的内在，像蝴蝶一样被包住的躯干也几乎保留了原来模样，但那可以发出强大能量光炮的手臂，却在掌心多了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洞。

像是因工业粉尘而被污染诞生的灰色飞蝶，包含着曾经对人类的爱与现如今百分之百的恨，仿佛救世主一样的姿态出现在了没有做好准备的人们眼前。

但这个救世主全无打救之意，眼里心里手中口中，全在透露着毁灭的本心。

“【第二发。】”

商严跳了起来，那本应进入休眠的“画虎”也从战场的硝烟中一跃而起，即使知道是在耗费生命力，但他也仍执意要与之一战。

抬手即至的那发能量炮，夹杂着地面的砂石，如同龙卷风一样把通过的一切卷入再破坏，最后什么都没能剩下。

通灵的虎和他的主人一样毫无惧色，冲着那发能量炮正面迎击，那像是自杀一样的冲锋把叶离骓看傻了眼。

他是极致的武者，心灵与肉体都达到了战的巅峰，他的理性和感性都在诠释着对战斗的渴望。但他所追求的是势均力敌的厮杀，而非单方面的屠戮，在战斗之外，他还仅存的一丝理性在告诉着自己，眼前的这个怪物必须被打倒，否则将会有无法想象的惨剧发生。

顶级的战斗中或许就会因为一丝的犹豫而败阵，商严曾经也思考过这样的可能性，但他还是没有完全泯灭自己的人性，他知道作为人类的渺小和脆弱，因此也相信着人类的可能性，追求着无限的进化。

但即使他获得了超越人类的力量，人类的肉体依旧在大自然的规律下限制了他的发挥。“画虎”的全力一击不能一用再用就是一个隐患。

不过他还是顺利地在那一击之后，再次召唤出了“画虎”，或许那可能性还没有放弃他。

他感到喜悦，感到奇迹降临，感到战斗的血液还在激荡。

可是他没有估计的是，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过于悬殊时，战斗根本就不会存在，只会有单方面的虐杀。

“画虎”冲在了最前面，也最快地受到能量炮的攻击，像气球碰到了尖针，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商严看到了他的人生，他所付出的一切，他所经历的过往，他的亲朋，他的好友，他的亲人都在眼前一瞬间消失了。

他在极限的运动之下还是避过了那发能量炮，但那白色的能量炮并没有颜色来的那么温和，夹杂着足以把物体气化的高温和气浪将商严狠狠地推了出去，经验丰富的他把双手护着头，身子缩在一起，在地上滚出了几十米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但即使他侥幸存活，看起来他也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了。

“【北辰南溟。还剩下三次攻击。】”

“那样的攻击，还有三次吗？”

“鬼”的宣告像是用心灵感应传到脑袋中一样，让在场还有意识的人们都深深地感到了这个敌人的无法战胜。

叶离骓急忙端起了枪，但是商严在另一个方向用尽力气对他大喊着。

“不要挑衅他！也不要跟他对峙！他只攻击那些与自己为敌的对象……”

“但是……”

这样的东西在眼前出现，难道还有人能保持镇静对它置之不理吗？

而且即便在这个低矮的山丘上进行战斗是他们权衡之下的最佳选择，但是这不代表它不会回到城市中，如果再没有什么去阻止它，也许那些可以摧毁一切的能量炮就会对着城市里的人们和大楼打出了。

商严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了沙土上。

被能量炮和汽车爆炸全部击倒的警队成员，慢慢地连呻吟声也变得难以听见。

叶离骓抓紧了刚用“持械”做出来的汤姆逊，崭新的武器表面的触感能让人感到冷静。

于是他开始了思考。

他回想起了他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的童年，说不上富裕的家庭，在为着生计奔波的父母基本上没有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过，他很早就明白了自己只是两者干柴烈火的冲动行为下的产物，并非什么爱情的结晶。

他在班级里倒是过得风生水起，天生的油嘴滑舌让他在大人和孩子间都有着相当的话语权，即使烂泥扶不上墙的成绩没有让他考上什么好学校，但这一个本领还是令他可以在学校呆得更舒服。

年龄增大，踏入社会，父母也不再给他一分钱，甚至将他赶出家庭，彻底地否认了他的存在。他开始要试着用自己的能力去赚钱，但是看重学历的社会令他处处碰壁，他只能一边打工一边寻求读书提升自己的机会，想要在泥沼里翻身。

但是翻过去后，他也没能掉进清澈的池水，而是掉进了未曾知晓的深海，突然飙高的压强和难以呼吸的环境，几乎让他窒息。

他始终没能找到那个跳出圈子的办法，直到某天他在一宗小买卖里看到了灰色行业的牟利之高，他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活法。从那之后，他的“生存水域”从小城市扩大到了国家，又扩大到了世界。

他的梦想是什么？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想过，大概和很多人一样都是生存，只不过社会上普遍的生存方法并不能让他接受，更加重要的是，这个社会并不能接受他。

但他还是找到了活下去的方式，直到那个能力出现的时候，一切又反转了一次。

“非人”、“者”、世界末日和唯一可以拯救世界的先驱“者”，庞大得不真实的故事进入到了他的生活。

“既然如此，就让他一个人去拯救不就行了，我不是英雄，甚至都不被普通人所接受，难道只是因为拥有了这样没啥作用的能力，就非要去帮助他人不可吗？”

他把三发子弹的其中一发打到了丈夫的肩上，让他怪叫着瘫在了地上，又把剩下的两发打到了他们温馨的小家那漂亮的天花板上。

“赶紧滚出这个城市吧，要不然下一个来的就未必是会射空枪的了。”

惊魂未定的一家人连道谢都没来得及说，拿了些必要物品就匆匆离开了。

“大概我会被那些大人物惩罚吧，不过在发现之前，他们能多过点正常的生活就好好过吧。”

他喝着那家人家里的酒，在阳台看着楼下的他们互相扶持着搭上了一辆的士离开了。

“我是在做梦吗？”

他想着，看着手中的麦林左轮。

多看了几眼，原来还是那把变幻出来的汤姆逊冲锋枪。

他不服从的小行动此时正让那些想杀死那家人的官员们气得不行，如果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开心地点起烟。

“真想抽烟啊……”

他握紧枪柄，朝着岩石怪物走近了几步。

一瞬之间，他看到了那个从车里刚钻出来的满脸灰的高中男生，他从心底知道那个孩子就是真正的先驱“者”。

“我也能成为英雄吗，余小弟？”

白色的能量炮像儿时无忧无虑时光中那温暖的阳光，片刻之后，这一生的悲与喜就化为乌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