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是一种铁一样的冷色调的时候，小船就已经到达了很远的地方，这里的海是深不可测的，陆空看着划船的老人，心里是很佩服的，要是他来划船，估计连老人百分之一的距离多没有，因为他不懂大海，而老人懂，他是顺着风走的，顺着洋流走的，那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大海就是他真正的家。

“喂，陆空小子，是金岭那个老头子叫你来的吧！这个老家伙最近怎么样，还是不是看着石头就像看着娇滴滴的姑娘那样，老杂毛一个，清闲也不让我清闲一点”海浪行将木桨放到船上，靠在船头，小船顺着水流继续向前。

“没错，海老爷子，金岭大师还是那样的老当益壮，他可能现在在给我打造一把破军剑”陆空也不认生，边走边修炼。

“哟，那老小子终于给人铸剑了啊！当初叫他给我这个老渔夫打几个鱼钩多不行，小气鬼一个，难怪到老了还是孤家寡人”海浪行丝毫不建议嘲讽着自己这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忽然他看到陆空的眼睛和手上的戒指，说道“乖乖，你小子还是个混迹修行界的小神仙啊！失敬失敬啊，说说属于哪家的小弟子啊！”

对于老者所说的东西陆空也不觉得奇怪，虽然老者身上没有什么修行的灵气，不过既然是这个世间中的人物，对于修行者当然不陌生。

“你老别寒碜我啊！我那是什么小弟子啊，就是一个给北冥宗的仙人劈柴的人而已，我那是什么小神仙啊！不还要靠你老才能去极北之北，您才是位大神仙啊！”

对于陆空毫不含蓄的恭维，海浪行表示很受用，一瞬间表情变得柔和了，看着这个小伙子也挺顺眼的“我可没有同意要去那个地方啊！万事多有个因缘际会，说说吧！为什么想去，没有人告诉你，就算修行者去哪里也是送死的。”

“哎，没什么大事，就算没有这个事，我估计我这个性子以后也想去闯闯这个地方，现在凑巧了，我有个朋友生了病，哪里刚好有了药，就拜托你老带我去长长见识了”这段话把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说的那么轻松，这个少年的性子倒是很对海浪行的胃口，加上小嘴也会说，此时魂域里的荒老头，很无奈的看着天空，感慨陆空的双标“为啥就本大帝一个人扛下了这所有”。

“还朋友，小女朋友吧，海上面也没有什么人，就老实说了呗”海浪行调侃道。

陆空露出一脸憨笑，眼睛看向远方的天空，按理说，现在这个时间，早就有了日出了，而此时天空满是沉甸甸的雨云。“船长啊，你确定我们可以出海吗？这个天色不对劲啊！”

“这有什么关系，来动起来，小鱼也该起床了，给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个大海里的老渔夫”

老人将手中的线缓缓的放入深不可测的海水里，鱼钩上带着老渔夫调配的满是腥味的饵料，缓缓的沉入，知道看不见踪影，他手上拿着线，缠绕了几圈，这种鱼线很是锋利，可他手上不带任何护具，也不用布包着，就拿到手上，随着浪流，既然渗出了细微的血迹，可按照老人的话来说“这样子才更清楚海里的情况，不流血，你怎么和海融在一起。”

不一会儿，其中一条线有了动静，老人眼睛里满是兴奋，傻鱼儿总算上钩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渔夫有鱼钓。

海里面的贪吃鱼儿咬紧了饵料，死死的不松口，也许是受了惊，它在挣扎着，想拜托束缚，线被绷紧，老人紧紧的束缚住线，就像在进行一次搏斗一样，而他的表情，就好像不仅仅是与上钩的鱼搏斗，而是与这大海搏斗，他把腰变成弓，蓄着力，就走这时候，从旁边的海面上，浮现了几个漆黑的背脊。

陆空看见了几只好大的鱼，流线型的身材，有力的嘴，锋利的牙齿就像锯子一样，展现它们掠食者的模样“船长，那是什么鱼啊”。

“该死，来到鲨鱼堆里了，敢到我手里抢食，这点是真的不能忍，小子，过来拉着线，不要太紧，不要太松，慢慢跟着他耗。”

陆空接过线，看着老渔夫拿着木桨，严阵以待的模样，而水面上上升下沉的阴影，给这汪洋里的一叶孤舟增添了恐怖的色彩“要不要我帮忙啊！”

陆空催动着水灵，水面翻起了浪花，在他准备教训拿几只不长眼的鲨鱼的时候，就听到老渔夫的喊叫。

“还没有到你这个大修行者出动的时候，看好你的鱼就行，这是老渔夫与大海的战斗。”

对于知道这句话意思的人来说，这是句无比深刻的话，陆空更加认可这位船长了，散去了力量，就看到老渔夫拿着木桨恶狠狠的拍在鲨鱼的脑袋上，那龇牙咧嘴的笑，恶狠狠的一下一下，让陆空为这些鱼默哀，还不如让自己来呢？

咔嚓一声，老人大笑，忽然面色一凝，丢下手中断成两半的木桨，拉住陆空手中的线，绷紧了腰，一拉，一道银光从水中被拉出，老人贼笑的看着眼馋的鲨鱼，而这条他的猎物，是一只多么漂亮的海中生命，银色的极北，紫色的纹路顺着鱼脊，洁白的腹部就像云彩那样的柔软，展现起令人垂涎欲滴的美。

“小了点啊！陆空小子，吃早餐咯”

老人双手合十，对着马上成为食物扑通扑通的鱼，将双手举过头顶，这是一种祈祷的姿势，他拿着一把刀，很迅速的将鱼开膛破肚，切成整齐划一的鱼片，有人说，所有生活在船上的人，多是好的厨师，看来还是有些道理的。

陆空直接上手，捏了片薄如蝉翼的生鱼片，慢慢的放入口中，一下子一脸的陶醉，入口是一种甘甜，新鲜的鱼还没有完全的死去，它最后的生命存在与食客的嘴中，这份鲜美是那样的棒。

老渔夫捏了捏鱼片，慢慢的咀嚼“没想到你这中土人也爱这一口啊！我还以为你会吃不惯，按照你们那里的读书人，不是多说这是种茹毛饮血吗?”

陆空也不知道老渔夫怎么知道自己是中土人的，难道自己北境人装的不够像吗？“我们那不是还有个词，叫脍炙人口吗?好吃的东西大家多爱，子曰：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

“好吃就多吃点，这肉不错，但就是忘记带些调味的了”老渔夫露出老饕那样的表情，看来很懂这饮食之道，这是老渔夫那种还余留下的鱼，这些多是不算最好的部分，不是鱼脊，不是鱼腩。他将鱼丢在海里，几只鲨鱼瞬间将他分割。

“吃吧，吃吧”他回头对着陆空解释他的浪费行为，“这是对大海的敬畏，就祝愿我们下一条鱼更加的好。”

船继续的行驶，天还是那么的阴沉，船上坐着两个百无聊赖的人，老渔夫哼着不知哪里听来的小调，而陆空感觉他们都已经位于海洋的中心了，他一直在修炼，荒老头也不理他，他只好盯着海看，看着水中，有一种小伞般的生物从海洋深处缓缓上升，晶莹剔透的，还散发着一种光，很是好看，陆空想自己那天如果到了那个层次，可以在水中遨游那该多好，可是自己若是没有机缘，可能连一重天也没有，挂着个天才废柴的名称，着实让人挺难受的。

“陆空小子，你别愣着啊！咱们继续聊天啊！”也许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无聊枯燥只能靠聊天排解，当然你的聊天对象必须是为有东西的人，否则遇到个闷葫芦，足可以把人无聊死，海浪行显然是前一种人，什么天文地理，各地风貌，如数家珍，尤其是海上的东西。

从北境的冰雪聊到南流的锦绣，北海之中有着无数的海盗，他们聚集在一片群岛内，不过他们就是一群缩头乌龟比不上东洲的海盗，那才是真正的海盗。在南流的原始森林里有无数的部落，他们善歌舞，百鸟为之鸣，蝴蝶为之飞，姑娘多是好身段，好脸蛋，只不过没有胆子的还是不要碰了，他们会许多巫蛊之术，其中有一门就是对付对感情不忠的男人，弄的人生不如死而已。

西荒的沙漠里，黄沙掩埋着是无数曾经的古迹，他们曾经显耀一时，如今连名字多被掩埋，这里最召和尚的喜欢，是他们的佛都，他们这辈子的理想就是去那座须弥山下朝圣，可西荒虽然荒，但姑娘不荒啊！不同与北境的大妞，南流的碧玉，西荒的女子多是何等的体格风骚，婀娜多姿，手拿琵琶，这葡萄美酒的异域风情。

东洲的海岛上，住着无数神奇的妖兽，这里是妖怪的国渡，妖比人多，他建议陆空有机会一定要去一次，因为是绝对吸引他这样性格的人的，他讲述着他去过的地方，让陆空好生羡慕，从某方面讲，这老渔夫就是自己的偶像啊！

“陆空小子，你刚刚拿鱼线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老渔夫忽然问了这么个奇怪问题。

陆空回想起刚才手中线的模样，是东奔西逃是从海底越出水面，是从水面返回海底，他是在追逐自由的挣扎，又像是在摆脱恐惧那样。

“那条鱼在害怕”

“没错，害怕，我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你小子了，还挺有悟性的啊！”老渔夫对陆空表示一种赞赏。

“船长，是不是每个人多会害怕”陆空问道。

“没错，每个人多会害怕，多会恐惧，但也没什么，像我在船上多呆一天，也就多害怕一天，我多这么大了还这样，你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我害怕鱼，准确来说是我曾经害怕鱼”

这句话让老渔夫表情变得很奇怪，“那在大海上也是难为你了啊！要不就别去极北之北了呗”

“别介啊，曾经是怕，但是我现在也吃鱼啊！现在不怕了，走出恐惧以后，这些小鱼是那么的可爱”

“我想起了我为什么会怕鱼，好像是在我们那个地方，有一个官府，哪里的官员管理着我们好几个村子，他在官府里开了一个大池子，池子里养着许多长着尖牙的鱼，有一次我就被他丢进大池子了，好多鱼向我扑来，要不是我的一个哥哥救了我，我恐怕早就会被吃了”陆空说出了这一段往事。

“那些鱼是拿人肉喂的，一种食人鱼”老渔夫注视这个神秘的少年，他在接近他的原本模样，藏在他面具后的真实模样。

“没错，一个活生生的人进去，一会儿就浮上来白骨，水里全是人骨头，代替了水里的沙子和石头，扑通一声，那些鱼在红色的烟花中，缓缓的游了出来，他们应该吃饱了，或者他们还需要一个人”陆空笑着，像是在讲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嚼着最后一片生鱼片，笑的是如此的憨。

可老渔夫总觉得背后针扎了一眼，这个小鬼看不透啊！只是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是怎么走出这份恐惧的。他也不想去问，任何人多有各自的遭遇，不幸的事总是那么的各不相同。

鱼线又动了，老渔夫险些被海里的鱼拖走，趴在船头，紧紧地的拽住线，缓缓站起来，又是那种弓一样的发力，这是一场角力，忽然线“吧嗒”一下，老渔夫一屁股坐了下来，有些懵的看着断裂的线，他看了好久，可他的鱼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拿着冰冷的水给红肿的手掌降着温，手掌有些不听使唤了，那般的红肿的颜色是中了毒了，“那些该死的水母，没用的东西”老渔夫骂道，他告诉陆空没事不要去触碰海里那些你看起来长的好看的东西，他们往往含有剧毒，越毒的东西越是美。

忽然老渔夫抬起头，看着如同瓶子口那样的天空，漩涡的云，朝天空中螺旋，是如此的阴沉，就好像发怒的天神，此时的海是如此的平静，静的连浪花也没有了，天地多是那么的静，静的你的心跳是在位马上要来的东西擂鼓。

“咚咚咚”“砰砰砰”你是瞬间感觉自己的渺小，在天与地之间，在云与海重叠，这是一场暴风雨的前奏，表面上总是那么的宁静，陆空看着云层里的狂暴，深海里波涛，暴风雨来了，可他的船长现在如同个疯子那样的兴奋，眼睛里是一种狂热，表情是一种狂喜，他们朝中心划去。

天边打下一道雷电，一瞬间漆黑的世界亮了起来，老渔夫佝偻的腰一瞬间直了起来，电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身体，他感受着涌过来的风，他抚摸着越来越狂暴的风，小船在海里剧烈的颠簸着，陆空死死地握着木板，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峰巅的老渔夫。

“陆空，别坐着了，站起来与这风暴海啸对抗”老人发狂的大喊大叫。

陆空嘴角一勾，学者脱下了上衣，打了个结，与船头的老渔夫一头一尾的相对，两双狂热的眼睛对着翻滚的海浪，对着数十丈的浪花。

“来，钓鱼”

暴风雨终于来了，这片海的恐怖出来了，这是一种狰狞，海浪就是他摧毁的爪牙，天空的雷电与暴风为大海呐喊助威，摧毁吧！摧毁吧！摧毁这世间一切阻挡你的东西，摧毁这世间一切无趣的东西，摧毁懦弱与胆小，摧毁恐惧与害怕。

整个世界多兴奋了起来，陆空看着大雨下的世界，感觉心多快跳出来了，他听到在暴风雨中洗澡的老渔夫在高歌。

“海风击浪，雨打渔船，雷电砸四方。

弱者哭喊，勇者如山，我们在海上

风在呼，我在啸

……

回到灯塔的光”

一个疯子更容易带动另一个疯子做些疯狂的事情，一老一少在万丈狂澜里总群高歌，这时天空飞来一只鸟，他也在与暴风雨搏斗。

“船长，那是什么鸟，这么勇敢”

“这是暴风雨中的雨燕，能和暴风搏斗的多是好鸟”三只雨燕仿佛不甘与这个世界，他们舞，他们飞，他们是独立与这个世间的。

老人看着吊起来的鱼，足足有大半个成年人那么大，他举着鱼对陆空说“确实是一条大鱼，只不过我不是名好渔夫，我是命好的船长。”

看着暴风雨中的“老船长”，陆空回想起之前老人说的那些话，那年轻的眼睛，苍老的身体，老人的害怕就是走不到大海中心，恐惧是怕老了，现在那位船长回来了。

暴风雨持续了一天一夜，渔民们在议论昨天凌晨那出港的渔船，这真的是连命多不想要了啊，那么大的暴风雨，那位幻想自己冒险经历的老渔夫要葬送在他的冒险故事里了，人们总是愿意用这种惋惜的态度去评论一个平时嘲笑的人，就好像这样子他们生活就没有了悲剧了一样。

这时有人惊呼，快看，那边的海。

海的那边是一个快散架的渔船，一名老船长带着他的草帽，举着一条好大的鱼，这可以卖不少钱的。

那名漆黑眼睛的少年看着他，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知道他要走了。

一名伟大的冒险家，曾经伟大的船长，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