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有一城，城内有仙人，仙人取山石，筑造北冥城，城不知几百里，城不知百万人。
这就是我曾经听说的一首童谣，在余山外围的这座城池，宛若俗世一国的大小，无数的人来人往，小时候老爹很不喜欢这座城，说总觉得不干净。
只在某些时间带我来这采办必需品，可我却一直很喜欢，因为这座城热闹，很像我记忆里的某个地方，我喜欢看这里的市井街道，喜欢听小贩的叫卖，喜欢每逢节日时的食物香味，喜欢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喜欢这里的味道，很浑浊但他至少是热的。
陆空坐在某个摊子前，那一身曾引以为傲的黑衣，早就脱了下来，不是为了什么，想想总觉得有些问题的理由，就只是单纯的不想穿而已。
他点了一壶茶水，要了几分点心，原本北境的人是不爱喝茶的，只不过随着中土那个国家的日益鼎盛，终于在某个时候，有的北境人发现有一样和烈酒不一样的感觉的饮品出现在他们的身边。
茶，口味甘也，而甘这个味道，也是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不同与甜，不同与苦，说是苦甜之间，其实也不算对，因为苦就是苦，甜就是甜，就跟生活一样，那么甘也许是一种回味吧，回甘，一种茶的味道，一种生活的境界。
陆空选了几个不错的小点心，这摊子的老板是从南地来的，也不知是哪国人，所以点心很是精致。
一个小爪子，拉过点心，然后立刻消失不见，陆空摸了摸咿呀的脑袋，笑了笑，他明显瘦了，凹陷下去的脸颊，只不过那双眼睛越发的明亮。
他仔细的打量着人群，从熙熙攘攘到摩肩接踵，这些天，他经常出门，来到这个摊子里，看着这个世界，他也不清楚这样做的具体原因是什么。
看到人群忽然变的泾渭分明，陆空嘴角露出一种讥讽，他看到一群耀武扬威的白衣路过，瞧瞧那神色，一定又干了不少坏事。也许有时把眼界打开，换一个角度看到的东西会那么不同。
北境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人的共识是北方的星空很好看，跟我去极地看星星吧，是存在中土正值春日的姑娘，所想要的烂漫，令人神往。
你有没有见这样的天空，一种在紫与黑之间的色彩，却很干净，纯净到可以洗净你的眸子，在满山琼玉的地上，抬头一望，漫天星河，好似在头顶盘旋，一种梦幻般的眩晕。
如果只是这样，不算奇，奇的是那颗星，北境人不看月亮，体会不了别人说的咏月的感觉，北境人只看那颗星，那颗比月亮亮的北极星，群星拱之，十方明亮，是荒野迷途的人的指引者，是星辰之地的护卫者。
这就是北境，又称为星辰之地，不过有人戏称星辰之地“确实如此”。
天有诸多星，地有诸多国，你数不清北境有多少个国家，你也想不到这里死了多少人，多少人埋在去年的冻土层里，然后由星光覆盖，北境人是踩着先辈与敌人尸体的土层长大的，这里是美丽的星辰之地，也是混乱的战争之境。
每年多在打，每年多死人，每年多有难民冻死在这个地方，每年多能看到这些变成乞丐的人进入北冥城，陆空看着那群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人，垂下头，怀里的咿呀探出脑袋看着陆空眼里的悲伤。
“咿呀，咿呀”（咋啦，咋啦）
“小哥，你要不要听个曲”
陆空抬头，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小，一男一女，老者年纪不大，却面目沧桑，背着一把不知名的弦乐器，他身边的估计是他的女儿，面目轮廓挺是清秀的，只不过却很枯黄。这两个典型难民打扮的人，却又不同。
就因为这一份不同，让陆空本不打算的打算烟消云散，毕竟他实在没有什么闲钱，可这份不同让他拒绝不了。
“来一曲吧”
爹拉弦来女儿唱，陆空眼前渐渐铺开一幅画
夜幕将寒，孤山残阳
带着牛马回我家乡
山上松树，雪上星光
来年鲜草不会荒
点起篝火，就在山畔
我们都就在那比月儿美的神光
风吹来歌谣，传遍寒山城
奏起我的乐，放开我的声
阿姐穿上嫁衣，阿爸送来东方的红妆
阿哥饮酒，舞在火边告诉我们的天神
雪儿下，雪儿下
明天走走出这长峡
雪儿飘，雪儿飘
这里的儿女草地里飘
……
一曲罢，陆空沉默了，这词无中土文人追求的那种雅，却有一种别样的味道，更接近大多人了，这虽是女子绵绵之音，却听出一种属于那个地方人的自由豪放，陆空将钱推给老者。
“小哥，这个给多了”老汉摸了摸，说道，陆空这时候才注意到那双眼睛为何无神，是真的看不见了，这是一个瞎了的父亲带着他的女儿，走了无数里的路来到这座城。
“没事，很好听，收下吧，这是你们应该得的，你们从哪里来的啊”
“从满月草原来”说话的是哪个一直不做声的女孩子，老汉赶紧拉了拉女儿，示意不要说。
陆空看到这父女的窘迫，连忙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并且邀请父女两个坐下来，喝些茶。父女两个用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说着什么，然后终于落座。
陆空知道了，他们两个的遭遇，有的北人没有姓，只有名字，后随着外来人的进入，也就开始有了姓，不过一般有姓的人绝对不是这对父女这样的平民。
老汉的名，意思换成中土语是“金子做的马鞍的意思”而那个姑娘倒是有个不错的名，小茗。
根据金老汉说是他们家和中土之地很近，当初这娃娃出生身体不咋样，特意找了一个算命的先生，说是庚金太锐，缺了一点木来调和，这木不能如松如柏，还偏得如草如芥，想来想去，就叫茗字。
听的陆空一脸黑线，这些铁嘴神算倒是走的远。
“哪里不是一直没有很平安的吗”
“以前是，可自从开始打仗，多没了，以前有牛，有羊，有丰沃的水草，有秋天肥美的貂鼠，这时候的羊肉最香最嫩，就连狼多来了，这东西是草原人的敌人，又是神的使者，我曾经…”
老汉说着说着，陷入一种追忆，陆空不忍打扰，那了一块点心，准备去喂怀里的咿呀，却发现这小东西不见了。
跑在桌上，打量着小茗，狐疑的看了一眼陆空，小茗看着这萌物，确实没有啥抵抗力，从一个小包里取出一块奶糖递给他。咿呀嗅了嗅，赶紧叼走跑开。
看的陆空一脸尴尬，这小东西真的是贪吃，对小茗歉意的笑一笑，“哎，这小家伙就这样，我替她说一声谢谢了。”
“没…没事”小茗脸立刻红了，不敢看着陆空那张脸，也许是最近陆空瘦了不少，显得平时柔和中有了刚毅。
……
陆空听着故事，老汉讲着故事，咿呀很不要脸的要着零食，小茗很是耐心的喂着零食。
陆空问：“你们以后怎么办呢？”
赚些钱，安个家，把小茗嫁出去
陆空问：“有一天安静了，你们想不想回去”父女两个沉默了很久。
陆空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他好像有了答案，我不敢去想这两个相依为命的人经历了什么，不幸的人有各自的不幸。
是一种同情致使他在最后把他身上所有无用的钱交给他们，又让他们弹奏了一首，或者这不是一种同情，是一个不幸的人遇到另一个不幸的人，他们不同，是因为他们没有和其他的人一样，选择妥协吧！
“小哥，我们有手有脚，虽然我眼睛瞎了，但我会做一些小东西，小哥，你一定要相信明天，明天会更好的”
陆空拍了拍咿呀，起身离去
“没错，明天会更好的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