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一场夜雨的大山四处皆是静谧的意味,只有山林深处的一声声类似呢喃的声音,民间的老人们称它为“山喊”。
都说帝王乃天命之子,而这一声声山喊却是与其天子气运有着相争的意味。
帝王之道想要凌驾众生,不服之人自然是有的,毕竟少有人愿意甘为人下,至少那山上修士不是这样的,只不过是懒得理会这世俗之事罢了,若有山下俗世有爪子想伸上去剁了便是。
除了修士外,不愿之人仍有,这一声声山喊便是与其争锋,可世间的大小势力能扳倒权贵之人又有多少?
不过一几众之力,又如何敌得过兵甲三千!便是那自命半个天上人的白帝城城主白煜不过也只是深居在一城之内罢了。
潜龙在渊又如何?只要敢冒头,便压到他爬不起来便是了…
山中的某座闪着火光的庙宇里突然走进了一个身披蓑衣的中午人,更让人悚然的是外面的雨虽然停了,可这个来的人身上却没有沾染一丝露水。
只是那坐在火堆旁一身白衣书生模样的少年并没有抬头看那突兀出现的中年人,只是专心的读的手中的经书,不过撰着书的手有了些微不可查的颤栗。
中年人竟直的走到少年身前,脸上仍旧挂着掬和的笑:“这便是那书生教你的?”
因为少年明明一身书生打扮却读着剑经还在书箱里藏了柄带鞘之剑,故中年人才有此一问,是也想当山上人?
看上去有些生怯怯的少年没有回答中年人的话,而是轻轻的出声反问道:“学宫之人?”
“我以为被他看中的人有多特别。”中年人一直盯着少年的眼睛,但好像发觉了对方确实和一般少年无异,甚至眼中还闪过几丝生怯,如果不是消息确切他都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又是那人为了自身文脉所留下的欲盖弥彰的手笔。
旋即又说道:“学宫中人又如何,朝野庙堂之人又如何?”
少年紧撰着手中的书,一脸认真的说:“有区别的。”
只是说这句完便少年开始便闭口不言。
若是学宫中人,那便他们是对先生的学问不赞同,那他一定要去讨个说法,凭什么我辈读书之人中不能多几个声音,他学宫里的那位要一家独大不成?
若是那朝野庙堂中人,那…他便拼个性命也要把那龙头按个几分!
“学宫又如何?朝野又如何?”少年的沉默终于磨完了中年人的耐心“或者是说,你陈年又能如何?!”
中年人手中突然出现一块灵气萦绕的墨色砚台,就在陈年抬起头的瞬间向陈年激射而去,陈年只觉自己在这声势之下被压得走些喘不过气,他…还是太弱了。
他还是无法改变什么啊,不只是他陈年,这大势裹挟下苟活着的老怪物也不只一手之数,毕竟人力有穷时。
“……”
“入我学宫如何。”
墨色砚台并没有刺中陈年,而是在他的眉心停住,静静的悬浮在半空,陈年的目光那萦绕的水墨之气与一只被锁在其中的恶蛟对视了一眼。
双目直接被刺的生痛。
与此同时还有着深深的震撼,那锁的可是蛟龙这般的凶兽啊,那法宝主人的实力又该是几般强盛。
“学宫便只能是学宫”
是啊学宫便只是学宫,是那读书人的地方,这句话是一个好像有些失意却未对人间失望的读书人曾说的。
这句话连和朝野有些牵连的中年人都没有否认,只是学宫现在的现状不是谁就能改变的,连说这句话的人也没能做到。
中年人淡淡的补了一句之后便没有再催促,只是静静等着陈年的决择。
只是这个选择题可不是去或不去,而是去,或者死!
陈年手紧紧的撰着手中的书经,他并不想入学宫,那种连先生这般都不想待的地方他又如何想去,而且先生身消道陨其中大概也有着学宫的算计在内吧。
既便是说那不是学宫的意思,但一定是学宫大部分的人的意思,不然当年先生又如何会负气离开学官。
可,对方好像没给他留下什么余地啊。
先生,大概…我不能给你讨个说法了啊。
“学宫便是如些欺人吗?楚寒山。”
就在陈年要摇头拒绝的时候庙外又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随后便走进两个人,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衣道长,一个抱着长剑相貌峻雅的青年人。
那道长看向陈年,温和的说道:“没事了。”
“齐白帖,这世俗之事难道你龙虎山也想要插一脚不成。”楚寒山看着突然插进局势的齐白帖,沉声说道“别以为你这龙虎山小师叔的头衔便能拦下我学宫行事。”
面对这两个不知深浅的修土,更何旷是齐白帖这位极其出彩的后起之秀。
楚寒山只能把学宫拉出来,毕竟他身后只有学宫才能压龙虎山一头。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微妙,这不只是杀人这般简单,那沉默了百年的龙虎山也要出声了?
齐白帖歪头想了想:“嗯…这可不是我龙虎山的意思,此事你可要问问我们陆大剑仙了?”
“剑山陆舫?!”
未接触修炼的陈年都知道的名字他楚寒山又如何不知道。
那可是现在世间唯一一个有望达到仙人境的大剑仙啊,剑修的杀力在同境之中可是最强的,就连那些整日搏杀的野修也有所不及,只是太宣年间那场天大的手笔之后剑修一脉便衰弱了。
这本来就是一条泥泞的山岭,在这条道上争锋又岂会容易,就连那自称剑仙一脉正统的剑山每届也不过只有一远游境苦苦支撑而已。
正当剑山老祖离世剑修这一脉势微时剑山上却走下了一个名为陆舫的青年,一剑入远游,与一已之力撑起了整个剑仙一脉。
而那陆舫便站在他的面前,这让他楚寒山如何不惊。
若只有齐白帖,他还能拼个一身修为不要也要把人留下,可那陆舫要出手,陈年他自然是带不走了。
陆舫并没有理会神色阴晴不定的楚寒山,只是盯着陈年说道:“你先生欠我一个人情,你,要帮我看着剑山。”
“哦…啊?”陈年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陆舫的话实在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唯一确定的是今晚,大概无事了。
楚寒山还是有些不甘,但他正要开口拉出学宫时却被陆舫凌厉的眼神扫了一下,意思很明了,若再开口,那我陆舫出剑便是。
最后只能默默退走,一位剑仙的剑可不是这么好接的。
这次有陆舫和齐白帖出手,学宫的手大概在陈年真正成长之前不会把手伸到他这边了,至少不会有什么大手笔了,当然,不算上方才楚寒山的那一记无理手,区区水裔不妨。
而那齐白帖说了句“本来以为要动手来着,唉,无聊无聊。”
然后半眯着眼神慵懒的走出了小庙。
此时庙里便只剩下陆舫与陈年两人对立。
“先生不想让我走他的路”良久,陈年望着书箱说道“所以我花了三两银子打了柄剑”
世人都在防着那读书人的后手却没想过他会如此坦荡,真当是嘲讽啊。
也是,把所想要讲的道理讲好就是了,其实都没什么的了,这样就够了,很够。
说到底还是没对人间失望啊,还是拼了命也想要挽回这世道,只是也就这样了,一己之力终究是不行吗?
陆舫抛给陈年了一个玉佩说到:“我剑山只收剑修。”
玉佩一入手陈年便感觉到原本疲惫不堪的精力瞬间充沛了许多,他甚至都有些触摸到那天地灵气流转的轨迹,这是要成为修士的前兆。
若是有其他山上修士在此一定会感到惊世骇俗,这玉佩代表的可是剑山现在却就这么交到了一个毫无修为的少年身上。
就在那临门一脚的时候陈年突然从那种奇妙的状态退了出来,发现手中玉佩外萦绕着的灵光尽数内敛。
那自然是陆舫的手笔,我辈剑修何需借助外物?而且现在还不是时候。
火光照应着两人的瞳孔,似乎这世间又多了一抹色彩。
…
这一夜,山上走下一个少年腰挎旧事,孜然一身扶长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