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滇人部落,原来的越裳国两支出使队伍会师,幸存的人重组成新的队伍。
一行人顺流而下,一路下坡,山谷中的羊肠小道沿着河道蜿蜒,河边野青稞熟了,一片金黄,偶有几朵野花星星点点地洒落在山坡上。
随着海拔下降,空气越来越热,干燥的山坡寸草不生,一片莽荒之地。并非想象中巴蜀之地的鸟语花香,山清水秀。
大山伸出一只犄角,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坚强的仙人掌昭示着这里干旱少雨。
沿途山石险峻,河流湍急,山林密布,高山峡谷,壁立千仞,又有那么多诸如滟澦堆的险滩。
再行走几日,山势不再那么险峻,河流平缓的流淌着,蜿蜒于河谷之中。这意味着离蜀地越来越近了。
巴蜀有山林之饶,山谷阸塞,林菁蒙密。可以说,巴蜀地区存在着广大茂密的连片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在其中点缀着一个个小小的城邦,城邦多建在冲积出来的平原,土地肥沃,一望无垠,纯属上天的馈赠。
冉齐这一路,开始深刻的反省自己,主要是曲河凭借一罐贝壳救了一众人的事深深地刺激了他。
他作为一个现代人,为何不能玩转古代社会呢?稍稍传授点现代技术,分分钟成为原始部落的座上宾,那就没有曲河什么事了,说不定里颂、环和帕吉也不用惨死了。
所以他准备在巴蜀之地大展拳脚,化被动为主动,决不能再被当奴隶卖来卖去了。
于是一路上他都在做功课,比如川东地区的主要财富源泉是矿业,更准确地说是盐矿(盐泉)。他可以传授巴国人采矿采盐技术。
除了盐矿之外,川西地区还富含铜矿资源。青铜技术在夏商周时期不是风靡一时吗?让他们在蜀地也火起来。
然后就是种桑养蚕啊,这个厉害,看现在穿的麻布衣服,磨得肉都疼,等整出蚕丝,蜀绣将冠绝天下。封侯拜相分分钟的事。
可是真到了巴蜀之地,简直让他大跌眼镜。
巴国的盐矿早就被发现,巴人仰仗着天然资源都富得流油了,甚至可以不务农耕。
蜀地都有大型的城市,坚厚的城墙,人民早就学会了养蚕缫丝,织出丝绸做衣裳。他们中的有钱人甚至身着窄袖与半臂式共三层衣,衣上纹饰繁复精丽,可能就是蜀锦和蜀绣。
哪怕是蜀国普通百姓穿的“皆有尾形”的犊鼻裤,都时尚得不要不要的。
铜也早被开发出来,甚至青铜器的锻造水平与同期中原文明都丝毫不逊色了。
贵族家庭有着精美绝伦的青铜器、玉器,而就算是一般古蜀百姓虽然只能使用简单的陶器和石器,但图案也颇为精巧。
冉齐气泄了一半,原有发明计划落空,但蒸汽机、发电机这些发明技术难度太大,以他一个文科生,数理化停留在高中生的水平,实在也整不来,只好作罢。
所幸使臣曲河颇有经商头脑,用贝壳换来滇人的象牙,转手卖给巴蜀人,从越裳国带来的金银珠贝也是巴蜀市场的抢手货。
农奴翻身把歌唱,一路上终于不用再过穷日子,并且在蜀地租了一处豪宅,供大家休整。
此豪宅是以圆木、方木、木板及圆竹、竹蔑、茅草等作为材料搭建而成的干栏式房屋。虽然与滇人的房屋类似,但工艺要好太多。
这屋子先是打柱桩,再在柱桩上架网格状的地龙骨,然后铺上木板,地板上再打柱子,四周的墙壁也是用木构件做成网格状,然后铺上竹篾夹草的墙体。
屋顶是两面坡的斜屋顶,也是用竹篾夹草做成的。这样的房屋冬季保暖,夏季通风。
自从上次冉齐成功做了酸菜以后,阿离就有了个想法,央求他多传授点老家技艺,多做点能长时间储存的食物,以备下次远行在路途食用。
要准备食物,也只能就地取材。蜀地多竹林和果树,也倒是物产丰富。
冉齐、阿离和小哑巴扛起小锄头,背着大竹篓,穿梭在附近的从林里,摘得青梅黄桃,挖取竹笋,满载而归。
但看着满满一地的食材,冉齐又犯了难,要腌渍食物,可少不一样东西——盐。
虽然巴地盛产盐,但是毕竟是稀缺之物,价格实在不便宜,但曲河善于经营,不差钱,他大手一挥,拍着胸脯打包票:
盐不是问题,只要能做出美味,随便用。
于是说干就干,男女老少,洗的洗,晒的晒,洗干净青梅黄桃和竹笋,又沥干水分后,一层果实一层盐垒放入陶罐内。
静待一段时日,酸梅、酸桃、酸笋就出炉了。
酸嘢腌制成功后,冉齐便叫大胡子去河边抓了个野鸭子、捞了些螺蛳回来,做了一个酸梅鸭。
再就熬了一锅酸笋螺蛳汤,下了些米粉下去,酸笋螺蛳粉大功告成,可惜就是差了点辣椒。
不过大伙吃得那叫一个欢快,酸味爽口开胃,不一会菜盘就见底了。
不过吃完之后,大胡子就哇哇叫了,因为牙酸了。
许陶也捂着腮帮子感叹道:
“好是好吃,但是吃多了,确实酸得牙口受不了。还是想念越裳国的甘蔗。”
南越之地盛产甘蔗,冉齐倒是有所耳闻,据史书记载,“交趾所产甘蔗特醇好,本末无薄厚,其味至均......斩而食之既甘,榨取汁如饴饧,名之曰糖,益复珍也。又煎而曝之,既凝而冰,破如砖,其食之入口消释,时人谓之石蜜者也。”
可是这是蜀地,上哪找甘蔗去。不过想吃甜食,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冉齐睥睨了捂着腮帮子的两人,问道:“汝等当真想食甘?”
两人连连点头。
“不是没有,只是你俩得受些皮肉之苦,可愿意?”
两人面面相觑。
翌日,冉齐就叫上许陶和大胡子上山。
许陶疑惑不解,问道:“这往何处寻甘食。”
冉齐也不直说,故弄玄虚,吆喝道:
“繁布金房,叠构玉室。咀嚼滋味,酿以为蜜。散似甘露,凝如割肪。冰鲜玉润,髓滑兰香。穷味之美,极甘之长。百果须以谐和,灵娥御以艳颜。”
爬了好一段路,耳边传来嗡嗡声,冉齐精神为之一振,兴奋地说:“找到了!”
冉齐记得古籍有载,古人所食之蜜,皆为岩石、林木、土穴间野蜂所产,因而称为石蜜、崖蜜、岩蜜、木蜜、土蜜等。
于是专找山里这些地方寻,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只是这野蜂可不是好惹的,他当然不可能亲自上,于是从背包里拿出两块麻布,扔给许陶和大胡子。
“给,用它把自己包严实了。”
“这是做什么?”大胡子一脸懵逼。
冉齐指了指树枝丫上的蜂窝,对大胡子说到:
“你用竹竿把那蜂窝捅下来,然后撒腿就跑。你捅了人家的窝,这些野蜂肯定跟你拼命,记得跑快点,顺风跑。”
大胡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那我呢?”许陶已经有些后悔跟来。
“大胡子把野蜂引开后,你赶紧把蜂巢放进篓子,往反方向跑,离开此地。”
冉齐安排完后,拍了拍身上的土,说了句:“祝你们好运!”
就撒丫子跑得老远了。
冉齐在坝下等着他们,朝河里扔了一会石子,无聊死了,终于看到他们耷拉着脑袋下山了。
“怎么样?”冉齐跑过去问。
“咯,都在这里。”
嘻嘻,还真不少。
许陶和大胡子可高兴不起来,板着个苦瓜脸,也难怪,身上被蜜蜂蛰了好多下,不郁闷才怪。
冉齐见状,从蜂巢里挤了些蜂蜜,对他们说:“来,尝尝。”
两人用手指分别划了一块蜂蜜,放在舌尖舔了舔,尝到甜头的两人马上眼里有了神采,转悲为喜:
“此乃甘也,此乃甘也!”
冉齐用采回来的蜂蜜又做了一些蜜饯,无奈小哑巴采果子上瘾了,天天往山上跑,每次背一大筐回来,弄得冉齐直摇头。
又吃不完,怎么办才好呢?那只好酿果酒了。
曲河做生意经常往城邦中心跑,冉齐就托他从集市上买些酿酒的器具来。
硕大的滤酒缸小口圆肩小底瓮、尖底瓶、细颈壶等,酿酒、盛酒或饮酒的用具一应俱全。
曲河真是个经商小天才,跟他一提,就全收罗齐了。只是难为了鳖灵,一路上用牛车拖着这些瓶瓶罐罐,累得半死。
酿完酒,还空出了几个陶瓮,用来干什么呢,冉齐是个强迫症,就是见不得空着的容器,非得把它们盛满不可。
冉齐正撑着下巴,坐在门槛上找灵感时,看到船长和大胡子外出打猎,肩上挂着兔子和鱼,哼着调子,从田埂上朝屋子走来。
对了,可以做肉酱啊!
《礼记》有云:“腶修蚳醢,脯羮兔醯,麋肤鱼醢。”
醢,指用鱼、肉等制成的酱;醯,指带酸味的酱或酱汁,用以调味。因此也称为“醢酱”和“醯酱”。
古籍记载,醢起源约在殷商时期,还远早于豆酱呢。
说干就干,冉齐将吃不完的兔肉鱼肉晒成肉干,加梁曲、食盐和好酒,渍之,置于容器中,密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