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下面的货清点一下。木箱外面那些货,上岸就卖了。”
货?卖了?
我怎么就成货了?
我是什么货?
一种木头交界处互相摩擦发出的吱呀吱呀声,把冉齐惊醒了。他一醒来就听到楼板上方传来了这么句话。虽然对方是外地口音,但意思是听明白了。
他是岭南大学古籍整理方向的研二学生,原本只是在图书馆看书时打了个盹,怎么一转眼到了这里!
他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板床,说是床,但也实在太简陋了。
没有舒服的褥子,底下只铺了一层茅草。
环顾了四周,只觉得到处是黑漆漆的,偶有几处漏出些光亮。
光线所到之处,可以看到垒放着几个木质的大箱子。
没有油漆也没有雕花,就是很原始的木头箱。
“木箱外面的货,难不成说的就是我?”
“这是哪里?是在做梦吗?”他有些犯迷糊了。
冉齐感到身体跟随着这个地方摇摇晃晃,偶尔还能听到类似水拍打岸边那般清脆的声音。
他猛然意识到,可能是在一个船上!
他试图起身来看个究竟,竟然发现全身酸痛得不行,虽然努力了一把,想把身子撑起来,最终他也没熬住,又重重的瘫在了床上。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也完全不是自己的衣服,是一种类似麻布粗糙到不行的衣服。
鞋子也不见了!
他翻着床边和身上各处,凡是手能所及之处,他都摸了一遍,找不到任何一样自己熟悉的东西。
我的背包呢?
我的水杯、烧仙草都去哪里了?
他努力地想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鬼地方的。
刚才不是在图书馆吗,只是打了个盹,怎么就到了个船上了?
冉齐一向脑洞开得比较大:
难不成被人绑架了?
在图书馆被人掳走?
那把我带到船上是要做什么?
他突然想起前几天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个新闻:
某地公安破获一跨国贩卖人口案。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船上,环顾四周黑乎乎的,怀疑自己被人蛇集团卖出国。
冉齐心头一紧,恐慌不已,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赶紧想办法逃走。
可是这是船上啊,听那水声,也不知道是在岸边还是水中央,是条河还好,以他的水性还可以拼一把,要是在海里,就狗带了。
他也顾不得身体舒不舒服,先偷偷看一下外面的情况再说。
想起现在的处境,又不自觉的悲从心中来。
好好的在图书馆看书,怎么到了这么个鬼地方。
他只能祈求最好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毕竟当时是昏昏欲睡,转眼就到了这里,唯一的解释就是在做梦。
可是掐一掐自己的肉,那种酸痛的感觉,又太过于真实。
先不管这么多,想办法逃出去再说。
正当他准备有所行动时,发现头顶斜上方一块木板被掀开了,还放下来一个木头梯子。
冉齐顿时警惕起来,意识到可能有人要下来,他身体抖动得厉害,幸好头脑还算清醒,在飞速地打着转:
来了人怎么办?
是要把他直接打昏,然后趁机逃出去?
他开始快速在周边寻找可以作为武器的工具。
首先看到一个70厘米长的木条。
不算粗,估计连老鼠都拍不死。不过如果用来攻击男的要害部位,可能还有戏。
趁着上面还没下来人,他继续搜索,看到床脚位置有个椰子壳,在那里随着船身震荡滚来滚去,里面的肉汁已经被掏空了,空壳子已经散发出一股酸臭味。
冉齐倒是像捡到宝一样,赶忙拿过来,这个好,够硬,不管男女,朝脑门拍下去,至少能让人晕一会。
冉齐把两件武器藏在身边的茅草底下,就等着上面下来人。
果然,头顶的木板上传来了脚步声,有人顺着梯子爬下来。
冉齐严阵以待,准备奋起一击。
但是不对啊,一个人下来之后,紧接着又有一个人下来,鱼贯而入。
这倒让他始料不及,一个两个三个,他数了数,足足下来七八个人。
冉齐气势卸了大半。
看来只能静待时机,伺机再起。
下来的人把船侧边的一块木板卸下,这个漆黑的地方顿时明亮起来。
冉齐警惕地缩到床的一角,手里紧紧攥着两件武器,心里揣摩这帮人接下来将对他做什么。
哪料这些人压根不理他,用一种不大能听懂的方言相互交流着。冉齐在旁绷紧神经观察分析着敌情。
有了光线,他终于看清这个地方的构造,这里并不是什么房间,只是一个船里储物的底仓。
在仓里堆着好几个大木箱子,还有些竹编的篓子,篓子里依稀还能看到些动静,难不成还有些活物?
想想自己虽然被抓起来,但还能安排个木床,比起那些关在竹篓子里的,那是幸运多了。
他再数了数,一共是7个人,两女五男,其中一个男的约摸30多岁,年纪最长,被其他几个人围住,像是听他安排什么事情。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蛇头?冉齐暗想。
冉齐仔细打量了这帮人的穿着外貌,不管男女,肤色偏黑,五官深邃,嘴唇尤其厚,个头也都不算高。
果然跟电影里演的一样,犯罪集团的人都是长得不怎样!
但是倒不是个个大金链子金手表,这些人穿得朴素极了,甚至可以说怪异,跟自己身上这套粗布衣服质地一样。
说不定他们也只是集团下面的小喽啰,这应该还好对付些。冉齐心想着,不过再弱,也有7个人啊,我的妈呀。
打是打不过,只看能不能偷偷逃走,希望走的河道,还会找时间靠岸补充物资那种。
蛇头交代完事情,大家就四处散开,男人又纷纷爬梯上去,留下两个女人在检查箱子、篓子,像是在盘点物资。
终于有个女人留意到他,看到他醒来了,报以和善的笑容。
只见她从一个木箱子里拿出一个椰子,用一种不知名的工具,熟练地打开它,把整个椰子拿给他,示意给他喝。
这个女人一看武力值不强,而且是给东西给他喝,反正已经落到他们手里了,也不至于下药,再说冉齐也实在是又饿有渴,就接受了她的食物。
也顾不得有没有吸管,冉齐抱起椰子咕咕咕噜的一口闷。
喝完肚子还是空闹闹的,索性用牙啃起椰子边缘的椰肉来。
那女人看到他狼吐虎咽的样子,不禁笑了,给他递过来一个竹签子,示意可以用竹签子刮椰肉吃。
他哪里用过这么原始的工具啊!
平日里去水果市场,岭南地区的市场从不缺这货,那都是水果摊老板加工好的,果肉分离,椰肉用一个塑料小碗装着,椰汁用塑料吸管杯塑封好往外卖的,十元一份,好吃又周到。
不过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冉齐只能用竹签子笨拙地刮啊刮,刮了老半天,才刮出一小丝肉,都要急死了。
那女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拿过他的椰子,帮他刮出肉来,倒在他的手里,让他直接吃。
那女人手艺果然了得,椰子肉在她手里乖得不行,一下子,刮出一大堆,椰子壳里一点肉都不剩。
冉齐一边嚼着椰子肉,一边狐疑不已:
现在做个人贩子,服务都这么周到的吗?
电视里演的不都是一不听话就拳打脚踢吗?
难道现在是战术升级了,用上怀柔政策?
路上对你好好的,也免得你老想着逃跑?
不管怎样,来个将计就计,从这个女的这里套套信息总是可以的,至少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要被卖到那里去?
于是问那女人:“这里是哪里?”
那女人看他开口说话了,先是眼睛一亮,随后是一脸懵逼,做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结果她也开口说话反问冉齐。
冉齐发现,这女人说的话更怪,有些像岭南话,但又不完全不像,反而有些像越南语。
幸好他研究生读的是汉语言文字学,他虽然研究的是古籍整理方向,但是研一时也学了些文字学基础课程,而且他同门好几个都是做方言和古语研究的,平时也会跟着他们去岭南地区做田野调查,分析古今语言体系的演化发展。
而且他为了赚零花钱,曾经去对外汉语学院做过兼职教师,主要教越南、泰国、缅甸等东南亚留学生学中文,在交流过程中,也跟着这些留学生学会了一些东南亚各国的语言。
所以对他而言,解锁这个女人的怪异语言不算太难。
于是他开始试着用古岭南话跟她对话。
通过交谈,得知那女人叫阿离,另外一个女的,稍微高一点,叫梓。
具体字怎么写不清楚,反正听上去是这个音。
据阿离说,冉齐是被他们从海上救上来的。
当日天有异象,天海相接处有奇美的云彩,当时船上的人纷纷到甲板上来看,忽然一束白光异常耀眼,晃得大家睁不开眼。
不一会,白光褪去,远处波光粼粼,大家都很好奇,命船长划过去看个究竟,哪知看到一个人飘在海面上,于是救了上来。
冉齐听着这个描述,感觉像是科幻大片。
他也只是将信将疑,搞不好是人贩子编出来的谎话给自己洗脑的呢。
不过如果这是个骗局,他们未免也太煞费苦心了,这船,这穿着打扮,这语言,一点都不像现代社会。
阿离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裹,递给冉齐,他打开一看,竟然是他的衣服和背包,已经洗好晾干了。冉齐看了看包,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问道:
“是你帮我换的?”
阿离点点头,说道:
“你当时的衣服都湿透了,我便帮你换下。”
冉齐心想,这阿离看上去人还真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