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剑生已走。
许错就怔在原地,握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呼吸也变得急促又压抑。
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抬脚往外走去,他已不想再在结剑庐停留片刻。
又是一阵响声传来。
不是脚步声。
许错凝神细听,发现是马车压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什么时候结剑庐里也有人敢驾着马车而行了?
许错皱眉,随后他晃了晃脑袋,不去再想。
——无论是谁,都与他无关,他乐意见到有人打破这压抑的寂静。
白剑生大步走着,每一步都是跨得又大又直。
他不像是在走路,更像是在出剑,他的人就是一柄剑。
没有人敢拦在他前进的路上。
现在却有一辆马车横停在了他前面。
白剑生看到了马车,没有赶车的马夫,拉车的马儿却老实而又安静地伫立在原地。
他没有去想为什么会有一辆马车出现在这里。
他说过,结剑庐的大门永不关闭,任何人都可以进——虽然这么多年从没有人敢当真。
他又像是完全没有见到马车,没有停下脚步,依旧踏步向前。
“咔嚓”。
当他走到马车前时,木板碎裂地声音响起。
车厢中间出现了一丝裂缝,白剑生越近,裂缝越大。
如果白剑生继续向前,车厢就会彻底向两边裂开,为他让开一条道来。
一只手从裂缝中伸了出来。
清冷的月光照得那纤细白嫩的手让人目眩神迷。
那手只一指,就让白剑生停下了脚步。
停下的白剑生眉目微皱,他已认出了那是谁的手。
他第一次见到这只手的时候是在黄鹤楼上。
那是洛文琴的手。
又是“咔嚓”一声,木制的车厢彻底裂开来。
穿着碎花白衣的洛文琴显露了出来。
洛文琴一双眼痴痴地望着白剑生的脸。
半晌,她才嫣然一笑,道:“你还是那般气度非凡。”
洛镛皱眉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洛文琴眉目低垂,黯然道:“你不愿见我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
依旧还是那句话,白剑生的问题不允许别人回避。
今夜无风,亦无雨。
可洛文琴在盯着白剑生的时候,她的眼里却浮起了一层淡淡的雨雾。
洛文琴哀怨道:“你真不愿见我吗,你不是为了我才接受洛镛的挑战吗。”
她眼中的雨雾渐浓,稍有风动,便会化作泪滴。
白剑生不再说话,也不想去看洛文琴。
他背过身去。
就在他转身的一刻,身后低声呜咽的声音响起。
洛文琴呜咽道:“你又要走么,就像那日将我留在武当一样么!”
哭诉的声音让白剑生回过头来。
月光清冷,白剑生的脸更阴沉。
他冷冷道:“可我没把你留给许平生!”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厌恶。
白剑生又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我更没想到,你会成为许平生的妻子。”
洛文琴忽然站了起来。
两行清泪从她脸上滑落。
只是没有人能从她的脸上看出难过,因为她在笑。
嫣然一笑,如桃花初开,两行清泪,更添妩媚。
洛文琴笑道:“你还是在乎的,对不对。”
白剑生已恢复平静,淡淡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洛文琴笑得更灿烂,比斜挂在屋檐的半弦月还要灿烂。
她两手提起碎花裙摆转了一圈。
皓腕赤足,如仙女下凡。
白剑生心中在叹息,他嗅到了一股香气,若有若无的香气,被洛文琴转动到空中的香气。
“我要你再看一看我。”
白剑生道:“现在我看到了。”
洛文琴道:“你看到了什么。”
白剑生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美。”
洛文琴眼中也充满了笑意,道:“真的吗。”
白剑生点头,不管时间过了多久,洛文琴还是和他初见时一样美,美得让人惊艳。
洛文琴忽然娇羞地低下了头,道:“我还想让你仔细地看一看。”
说着,她走下了马车,赤足踏在冰冷地青石板上,一步一步走向白剑生。
站立到白剑生面前时,她的脸已红了一大片,头更低。
她的一只手将腰间的衣带一拉。
碎花的白衣就从她的双肩滑落。
白。
晃眼的白。
白花花的一片。
白剑生怔住了,他眼里只有那一片雪白。
洛文琴那一身碎花白衣下竟然什么都没有了,连一根带子都没有。
月光照在一片雪白凝脂上,雪白凝脂又反射着月光。
光线交错间,如何能让白剑生不怔住。
即使不是第一次见到,但白剑生还是稍有失神。
洛文琴又抬起头盯着白剑生,她的脸更红,红得诱人,但她已不是在笑,眼里只有恨意。
她的身上也不是真的空无一物,在她的手上还有一把匕首。
但现在不管她手上拿着何物,也不会有男人去在意。
白剑生是正常的男人,他当然也不在意。
只是洛文琴举着匕首向白剑生刺去时,白剑生还是一把抓住了洛文琴的手,让那泛着冷光的匕首不得寸进,就停留在他腰前半寸。
白剑生不光是个正常的男人,还是个厉害的人,就算他不去注意,也不会被伤到。
他叹息道:“你来这里是要杀我的。”
洛文琴不管如何用力,也挣脱不了白剑生的大手。
最后她沉下脸,冷笑道:“是你将我从黄鹤楼上掳走,我本已经原谅你,准备从了你,你却只因为输给许平生就将我留在武当,难道我不该恨你么!”
白剑生低头迎上洛文琴的眼神,他的眼里是一种奇怪的表情。
洛文琴继续冷笑道:“既然你的心里只有剑,当初又为什么要抢走我呢!难道我不该恨你么!”
白剑生眼睛里依旧是那种奇怪的表情,他也还是没有说话。
洛文琴冷笑更甚,道:“你明明知道我已经嫁给了许平生,却又要偷偷带走我的孩子,难道我不该恨你么!”
“你……”白剑生盯着她,最后道:“你真的要杀我?”
洛文琴咬着嘴,她的脸上已有汗珠,她不会武功,只用蛮力怎么也不能让手中的匕首前进。
“你在我心上留下一个大洞,我也要在你身上留下个大洞。”
说着话,她将自己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到了匕首上,这时她的身上也有了一层细汗。
白剑生的手还是纹丝未动,淡淡道:“我不许,就没有人能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