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东城西郊码头。

八月的西郊码头，中午还是酷热难当。码头边的房间里，开着窗，吹着海风，才稍觉凉爽些。

余红杉倒了茶，放在赵钱面前，说：“结婚三年，也不带你老婆过来坐坐。我还以为你忘记了我们。”

赵钱急忙应道：“不会，不会，她只是工作忙，以后有空一定带过来。”

孙浩坐在旁边一张破沙发上，先开了正题：“地契算是老古董了，能换的早换成红本了，你从哪儿弄来的一张地契？”

“不是我的。这事说来话长，得从我去英宁县开始说起。”

“你去找东兴帮？”

赵钱摇头，把自己带林晓星来东城，到今天出事详细说了一遍。

孙浩皱着眉头，额上那道伤痕，扭曲狰狞成一道沟，望眷赵钱，说：“你把林妈义的儿子带到东城，现在出事了，如果东兴帮过来问罪，怎么办？还是你一个人单挑整个东兴帮？”

“没你想的这么严重。我只是纯粹想帮他。”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要是那小子真进去了，你跳进海里都洗不清。”

赵钱感叹一声，应道：“我其实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可以重来，我还是会帮林妈义一把。只是会更小心一些。”

“你疯了。”

“我实在看不过这些江湖汉子过得清苦。”

“那是他们不懂得经营，你瞧咱们清帮不是过得挺好。”

“靠你一次勒索三百万？”

孙浩挑起眉头，翻着那道伤疤，瞪着赵钱，许久，才说：“依你的意思，吴万德那事我做错了。”

“不是错了，而是过了。”

“小钱，你变了。”孙浩突然感叹一声。

人总是会变的，赵钱觉得这并不是坏事。再看孙浩，几年不见，也变了。身子更壮实，整个人晒得更黑，脸上除了那道伤痕，更显得风平浪静，但赵钱能感觉到，孙浩的内心，更加汹涌澎湃。

他知道孙浩的往事，记者出身，当卧底深入各种黑工厂黑作坊进行报道，甚至还装成傻子被人卖到黑矿，差点死在矿井下。可能是见过太多丑陋，也可能是有伤疤当不了记者，只要见了歹人，总是恨不得往死打。

嫉恶如仇，大概说的就是孙浩这种人。

论年纪，孙浩比他大七岁，孙浩应该叫他小钱，可这称呼只有孙浩严肃的时候才喊的，平常都称老钱，动手的时候叫钱哥。

孙浩严肃起来，气氛便有些尴尬。

“我就想做个普通人，很正常啊。”赵钱平静地说着。

“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只问对错，能动手的绝不说话。多豪爽！”

赵想心想这种性格，做得好叫豪爽，做不好叫冲动。也不想再纠缠，急忙转了话题：“说回地契的事。偷了地契能干什么事？”

“以前拿别人地契，房产证偷偷去抵押过户的事确实很多，可现在想这么干，很难。”

“可环球大厦的地契确实不见了。”

“你对余世华这个人熟悉么？”

“不熟悉。”

“我跟他见过几次面，还吃过顿饭，余老板喜欢结识朋友，三流九教，各种人物都认识一些，可他有个问题，家底不厚，偏偏好面子花大钱，俗话说，打肿脸充胖子。”

“环球大厦的老板之一，在东城家底算可以了吧。”

“他其实不是环球大厦的老板，只是一个收租人而已。”

赵钱微微一愣，似乎察觉到什么问题，说：“你是说他可能会偷那张地契？”

“我哪有说过这话。”孙浩瞪了赵钱一眼。可想了想，又说：“不过想一想，那么大一张古董地契，还是值得去试一下，他有这个动机。”

又是动机这词。赵钱心想有些东西，有事的时候总能凑到一块。

“如果他拿了地契，会怎么做？”赵钱问。

“不管是抵押货款，还是过户，都很难。除非有人愿意陪他冒险。”

赵钱想了想那些可能陪他冒险的人员，突然抓到重点，问：“如果要伪造签名，或者伪造文件，在东城可以找谁？”

孙浩笑了起来，说：“这种事，自然是要到钓竿巷，不过钓竿巷里复杂得很，具体找谁我也不知道。可以问一下辉子。”

“辉子？”

“你应该还不认识，你走后，他才加入清帮的。这小子滑溜着很，上次找吴万德麻烦，就是他帮你出的头。我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要不我过去找他。”

“你都不认识他，怎么找，而且他就住在附近，顺便喊他过来吃午饭。”

孙浩打了电话，不一会，郑子辉急匆匆赶到码头的房子，看到赵钱，大喊一声：“钱哥。”

赵钱看着郑子辉眉清目秀，脑后扎着一条短马尾，像极了一个大姑娘，微微一笑，问：“你是郑子辉？”

“你叫我辉子就行，钱哥，我是你粉丝。”郑子辉高兴地答道。

“粉丝？”

一旁的孙浩听了，解释说：“清帮第一打手嘛，有粉丝很正常。”

“钱哥，我想跟你学功夫，你教我两招吧。”郑子辉抢在赵钱面前，就想着拜师。

赵钱说：“你把清帮的三套拳法练精了，就够你用一辈子。”

郑子辉还不肯信，赵钱急忙扯开了话题：“辉子，我想去钓竿巷伪造一份文件，或者签名，找谁最好？”

郑子辉望了孙浩一眼，想了想，说：“韩老六吧。”

“还有其它人么？”

“没有了，以前还有个外地人，不过已经离开东城了。以前还有人到钓竿巷做假毕业证之类，现在已经很少人做这些东西。整个钓竿巷，也只有韩老六能干这事。”

“现在去钓竿巷，能找到韩老六么？”

郑子辉看了看时间，说：“应该能找到。”

“那你带我去见他。”

赵钱说完，带着郑子辉就要出门。余红杉赶出来，说：“先吃了午饭再走。辉子应该还没吃早餐吧。”

郑子辉笑了笑。

赵钱想起自己口袋里仅有的五十多块钱，只好答应下来。

吃饭的时间，孙浩突然问了一句：“韩老六贪财，没钱可开不了口。你准备花钱买情报？”

赵钱愣了一下，说：“我现在没那么多钱。”

“那就用拳头”孙浩说。

赵钱瞪了孙浩一眼。

“韩老六可不是什么好人，客气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