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疯了！”
洪波坐在地上，弯着腰，手慌乱地在地上摸索着，他想要爬起来，却又腿脚一阵发软。
他正对着不顾后果的周绵绵，大叫着，“疯婆子，你不要过来啊！”
带刀侍卫伫在一旁，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则。
马车上下来的可都是王族子弟，眼下王侯将相的子嗣率先掐了起来，而上面又没有给他们下命令，就不好出手干涉，万一其中有何内情，就更不好办了。
“你不该说那些话的，更不该侮辱她。”
周绵绵长了口气，胸膛起伏着，紧咬着牙齿，一双柔和的杏眼此时杀气毕露。
“疯婆子，我警告你，别以为自己学了几天练气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洪波就是典型的死鸭子嘴硬，嘴上永远不会妥协，可是身体却诚实得不行，一个劲儿地往后面挪，也不管身上华美的衣衫和自己狼狈的姿态。
“我父皇可是雪国第一藩属国，就算是你们温国也得往后稍稍，惹了我，没你好果子吃的！”
洪波手脚发软，额头上直冒冷汗，他一边威胁着周绵绵，一边愤怒地向四周咆哮着，像是在使唤自己的仆人，“一群蠢货，还不快来救驾！”
蠢货？
守卫宫门的带刀护卫们面面相觑，皆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小小藩属国的王子竟敢如此使唤和侮辱雪皇陛下亲自挑选的精锐之师。
宫中大内，带刀侍卫团向来是守卫在皇帝陛下身边最坚硬可靠的护盾，不过三五百人的小军团，散布在宫墙的各个角落，其中的任何一位，无一不是经过重重筛选，在御林禁军提拔出的悍不畏死的武夫强人。
不说此等精锐列阵冲杀，能以百人之力轻松斩杀来犯的千军之师，就每个人单拎出来，也至少是武夫二境的实力派。
如果说这样的一群人是蠢货白痴，那可能天底下就没有什么兵士能担上精明能干四字了。
“啪！”
大袖毫无征兆地抽动着，洪波只觉眼前一花，头上的金冠都差点被打掉了，紧接着就是剧烈的宛如灼烧般的疼痛。
“你竟敢打本王子的脸？”
洪波又惊又怒，他捂着肿胀的脸颊，用几乎溢出眼泪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周绵绵，呼吸间都透露着难以置信的意味。
没有多余的回应，周绵绵冷眸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像是在看一个只会逞口舌之力的可怜虫，可恨而又卑微。
“啪！”
“啪啪！”
“啪啪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宫门前如迎春的爆竹般奏响，无数双眼睛直直地注视着被惨揍的少年，他的脸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着。
“噗呲，再打就成猪头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没忍住笑意。
紧接着，一声声难以抑制的嘲笑声如潮水般四起，特别是先前被骂蠢货的带刀侍卫们，此时笑得尤为欢畅。
“诶，木哥，那姑娘家家的看起来还挺慈眉善目的，可为啥一动起手来就这般可怕。”
小六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夺人眼球的打脸现场，下意识地扯了扯沐清水的袖子，低声问道。
沐清水停顿了一会儿，兀自笑出了声来，语重心长地回了一句，“有时候，越是漂亮的姑娘，越是像只暴躁的小老虎。
惹了她们，最好是先认怂，可别傻到跟那边死鸭子嘴硬的家伙一样，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到“死”字的时候，沐清水停顿了一下，他忽然间想到，在她的眼中，他好像的确死掉了。
“平时看你的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还以为你从不近女色呢，可现在看来，你好像还挺懂女人的……”
耳畔，有人凑到近前，混合着热气低语着。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沐清水想到没想就顺口回答道，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臂是悬在空中的，而掌心传来的温软之感，正是来自于耳畔的那人。
“所以，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杨影将手锁在沐清水的脖子上，一个晃动，贴身将脸凑近了沐清水的面前，生怕他又走神没看到。
柳眉螓首，琼鼻樱唇，四目相对间，沐清水只觉得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抽动了一下，稍纵即逝却又真实存在。
同时，在胸膛前传来的两处柔软触感，让沐清水的视线本能下移，隔着轻薄的衣衫，沐清水注视着白衫下的微微隆起，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也没那么平嘛……”
“额……”
杨影察觉到了沐清水不太正常的目光，不禁埋低了头，侧着脸，抵挡住了他不安分的眼睛，拉长了嗓音，嗔怪道，“木兄……”
“哦，哦，抱歉，刚才情况紧急。”
沐清水放下杨影，往后退了两步，快速拉开了距离，摆手道，“我真的不是有意为之的。”
沐清水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忍不住低头挠颈，正巧杨影比他高出一些，现在又微低着头，视线颇有些微妙。
方才两人隔得近，即便是细如蚊吟的声响也能听得几分，杨影回想起刚才沐清水的无心之语，又结合他此刻的眼神，不禁一阵羞恼。
“木公子，可否庄重一些？”
泛红的肌肤从脖子一直顺延到了耳朵根，杨影解下头发，侧过脸，不去看沐清水。
“啊……这。”
沐清水尴尬不已，手捂着眼，心里暗暗骂道，沐清水呀，沐清水，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这双眼睛呢？
“呜呜呜……”
低声的呜咽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杨影脱离了尴尬的处境，深吸了一口气，移步走向还在不停掌掴洪波的周绵绵。
“够了，住手吧。”
杨影来到了周绵绵的跟前，抬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洪波一看周绵绵被人拦了下来，也不顾那什么有的没的，弓着腰，双手与双脚并用，狗-爬似地跑开了。
“绵绵，怎么了，为何这么大的火气？”
杨影弯着腰，用关切的眼神注视着生着雀斑，满脸委屈，泫然欲泣的少女。
“影儿姐姐，他欺负我，刚才在车厢里，他就一直在羞辱我，根本就没停过。”
杨影和周绵绵从小就认识，因为两国接壤，皇室与王族又是血亲，所以基本上她们每年都能见上几面。
日子长了，两位有着相似经历的少女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闺中密友，这些年来书信就未曾断过，这次游手好闲的杨影没有推脱皇兄交与的任务，大半的原因也是提前知晓了周绵绵的到来。
周绵绵入素女宗山门，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年的时间，这些时光里，她在修行一途上虽然有了长足的进步，可一旦回归现实，恢复正常的心态，十四岁少女的幼稚与脆弱还是一展无余。
杨影怜惜地将周绵绵抱入了怀中，过去的一年，她听闻了许多与周绵绵有关的事情，也明白眼前的少女承载着怎样的压力。
所以即使是周绵绵出手打人，她也会有意无意地偏袒，甚至同仇敌忾。
“洪波，不要以为你父亲抵御外敌有功，你就可以无所顾忌。”
杨影冷着脸，对被打成猪头的洪波斥责道，“这里是雪国皇宫，不是你们晋安王朝的宫殿！”
“明明，明明就是她，是她动的手，我是一直在挨打啊！”
洪波悲惨地都快哭了出来，天地良心啊，自始至终都是自己单方面挨揍，还是被吊起来打的那种，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的，这还分不清谁是受害者吗？
“你，你，还有你们，都来评评理，明明我才是受罪的那个人啊！”
猪头洪波用肿的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环顾着四周，可没有一个人相应他，于是她扯着自己胸前的衣衫，悲怆地大叫着，一副誓要唤来六月飞雪，昭雪沉冤的样子。
“呵呵，谁认得你呀。”
“抱歉，没看到，两只眼睛都没看到。”
“额，刚才走神了，发生了什么？”
……
四下，人人都撇过脸去，翘着嘴，不去看凄惨至极的洪波，反而还互相配合着，恨不得气死不久前还异常跋扈的王族子弟。
“你，你们……”
洪波捂着胸口，差点没喘过气来。
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整个世界的委屈都压在了自己的肩上一般，他想要找人佐证，想要大喊，可人人都对他视而不见，甚至冷嘲热讽。
“哇……”
原本华美异常的衣衫被少年撒气地撕扯成了破烂，他箕踞在地，锤打着自己的双腿，哇哇大哭，像极了被抢去了糖果的小孩子。
不远处的两位少年挑了挑眉，抿着嘴，然后相视一笑，皆是没心没肺地傻笑了起来。
“哈哈哈，今天可真是长见识了。”
小六子左手拍着沐清水的肩膀，右手捂着肚子，一副乐的不行的样子，“原来传说中的王子皇孙还有这番模样的。”
“咎由自取呀。”
沐清水看着撒泼打滚的洪波，也是差点笑出眼泪来，“谁让他作死惹女人呢，还同时惹了两个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