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子夜,景江这个大都市依旧喧嚣不已。
长江与景河交汇处的观景公园,驶来辆黑色商务车,一人一鬼走下车来。
园内有对青年男女,坐在长椅上卿卿我我,见到有人打扰,便轻声笑语着离开,易灵和楠哥则慢慢走到靠近江边,巨大的铜制雕塑前。
看不到丘道长所说的魂灵司入口,只看见雕塑背后的一片江堤,正闪闪发着白光。
本以为那一片是公园的夜景灯光,易灵走到堤坝前,低头一看,立即被眼前的景色震惊。
一个十米多宽、五米多高,宽阔明亮的地下通道入口出现在江边,两道长长的自动扶梯通向地下。
每个扶梯都约四五米宽,近百米长,两侧灯光明亮,头顶透明的玻璃上,昏暗的江水汹涌流动。
抬眼望去,正有十余位黑白使者站在扶梯上进进出出。
有准备外出办事的,也有使者在向身边的亡灵解释着什么。
还有个不甘心死亡的青年人,见到一个身穿西装的普通人出现,想跑过来求助……身边的黑使者甩出一条铁链,便将他轻松绑回了身边。
这就是传说中的魂灵司?
“哟,兄弟来了啊,把这亡灵交给我便好。”一个具有磁性、微微嘶哑,却极为好听的声音,在易灵身边响起。
转过头,一位黑使者带着位双目空洞洞的亡灵,出现在身侧。
易灵想回起丘道长的话,眨眨眼,微笑道:“不敢劳烦大人,小人亲自交付白使者便好。”
黑使者心思被看穿,也不在意,爽快道:“好吧,区区一个普通亡灵,也没必要让小兄弟难办……回到魂灵司就必须步行,咱们边走边聊。”
“多谢大人。”
扶梯缓缓下行,易灵谨记丘道长的叮嘱,专心应付黑使者;楠哥有过七日亡灵经验,则在后面小声安慰着那名新死者。
黑使者主要向易灵打听了一下凝香茶楼的事情,问丘如彤近期有没有出远门,纳兰姑娘的身体如何,凝香茶楼的老板有没有回来,茶楼的生意可好……
易灵小心翼翼着一一如实回答。
来到地下,一座宏伟的古代大门在远处屹立,两侧各有一位高大威猛的神将,门上牌匾有三个大字:魂灵司。
鎏金铜钉的红色大门,面向东方,南北各有一条五彩斑斓的管道,通向无尽的黑暗,不知终点在何处。
中间大门紧闭,南北各有一个小侧门,正有使者、亡灵出入。
易灵身后的楠哥,跟旁边的盲者亡灵说道:“兄弟,看见阴曹地府的牌子了,咱们快到了。”
沿着青石路面继续前行,两侧是一对对石麒麟、石狮、石虎、石人等,黑使者介绍说,前面手持长刀者为神荼,怀抱长矛者是郁垒,都是两位传统门神的一丝灵力化身。
易灵谨慎回应:“多谢大人点指点。”
见到易灵全程对他极为忌惮,黑使者笑道:“呵呵……休要听那丘如彤的胡说,人性善恶岂能轻易改变!放松一些,跟本使者说一会话,是不会堕入什么魔道的。”
易灵知道这不分男女、极为好听的神秘声音,是他所认为的黑使者形象:原来他眼中的魔鬼,竟如此平易近人。
“丘道长只是叮嘱小人,来到魂灵司切不可冒犯了诸位大人。”易灵扯谎道。
“呵呵……虚伪的谎言!”黑使者一眼看穿。
易灵神情尴尬。
黑使者也没气恼,继续慢慢前行,说道:“丘如彤那小子,有没有治好你的身体?”
听到此言,易灵心中咯噔一下,努力保持平静回话:“还没有。”
黑使者关切着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你就不要到处乱跑。跟丘如彤学会了道家法术,再处理灵界的事务。”
易灵心中微微一暖,由衷说道:“多谢大人关心。”
“回去给丘如彤带一句话,这世间的妖魔鬼怪、邪恶灵魂皆由人心所生,与本使者无关!此外,妖魔鬼怪也可修成正果,相互间又何必充满敌意?”黑使者抬手指向大门处,继续说道:“小兄弟,你看前方侧门处,负责检验灵魂的两只傲因兽,被本使者点化之后,同样可以为魂灵司效力。”
听完黑使者的话,易灵心中若有所思。
“好了,前方道路不同,暂时作别。”
黑使者说完带着那个盲者灵魂,向北侧小门走去。
易灵这时才发现,与楠哥窃窃私语的新亡魂,不仅仅双眼空洞无光,身上也有几处不明原因的黑团,看着十分奇怪。
距子夜还有几分钟,易灵站在魂灵司大门旁边,神色犹豫着看向楠哥,也不知在这最后时刻,是否应该将实情说出。
楠哥见到易灵神情不定,微笑着告诉他一个地址和密码,说道:“里面的钱,请帮忙转交给我的家人。还有一个U盘,就算我给你们凝香茶楼的佣金。”
易灵微微愣神,说道:“我还未给你幕后凶手答案呢。”
“刚才白小方已经告诉我了。”楠哥微笑道。
白小方?
易灵不明白。
楠哥又告诉一个让他不敢相信的事情:“刚才被黑无常带走的,就是白小方。”
那个失去眼睛,身上缺一块、少一块的残缺亡灵,竟然是他放过一马的白小方!?
易灵感慨:看来这个“二五仔”还是未逃过胖爷的毒手,可是对方的眼睛和身上的残缺又是怎么回事?
“楠哥,那你现在恨白小方吗?”易灵好奇问道。
“我死之后,和你去见白小方,他在车内张口说的第一句话,我就知道他有问题。作为我身边最聪明的人,他怎么会一点线索没有?我在你口袋里发完怒气之后,便马上想到一件事,到底是什么样的诱惑力,能让他出卖我?”
楠哥苦笑一声,继续说道:“自然就是我身处的位置。然后他又给了你三个嫌疑人名单,就更加确定了我的猜测,其实白小方就是想借你的手,除掉他将来的竞争对手。毕竟我们相处十余年,太了解他了。”
“那么为何还要去找‘四哥’?”
“当时是对另一个人生气,想去证实最终猜测而已。但回到茶楼之后,我就慢慢想明白了,证实之后又能如何?丘道长说的对,我已经时间不多,还是去陪陪家人吧……这几天,是我这一生最为满足的时刻。”楠哥一脸微笑。
“你想证实什么?”
“白小方已经告诉我答案了,确实是胖爷蛊惑他干的。”楠哥洒脱一笑,继续说道:“哈哈……只是蛊惑而已,还是那小子意志不坚定!胖爷果然好眼光啊,看人比我准!心比我更狠!”
易灵不解何意。
此时,白使者笑嘻嘻着从南侧门走出,向他们二人招招手。
“哥走了!”楠哥跟易灵说了一句话,向白使者走去。
化身为普通老者的古代傲因兽,在他身上嗅了嗅,然后点点头,楠哥顺利进入南边小门。
独自回到黑色商务车内,上了年龄的方叔对那“阴曹地府”比较感兴趣,好奇问下面情况如何?
易灵解释说,他这个活人也没进到里面去。只知道外面的自动扶梯很阔气,还有那古代傲因兽,只对活人人脑感兴趣,刚才一直盯着他,有点毛骨悚然。
在回茶楼的路上,方叔劝说易灵快去把驾证拿了,再让他这把老骨头忙碌到半夜,用不了多久,他也要去见什么白使者了。
易灵回到茶楼门口,正好见到老杜在街口一边烧纸钱,一边口里嘀咕着什么。
走到近处,听到他口中果然在念叨楠哥,为其送行。
易灵便也拿来几张,扔进小铁桶里。
黄纸变白灰。
一阵秋风吹过,瞬间消散。
次日天明,城市慢慢苏醒,凝香茶楼前行人如织,一周前的命案现场,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易灵清晨起床,先帮警察“找”嫌疑人的手机,在快餐店的后巷中“找”到手机后,送到朝河分局。
之前英姿飒爽的波波头刑警宋悦,此时一脸憔悴,接过手机之后说道:“来,我们领导想见你。”
来到一间小会议室,有四、五个刑警,正在研究大屏幕上的一段视频。
见到易灵进来,视频暂停播放,画面中正是那名职业杀手。
其中一位身穿白色警服的领导,神色和煦着直接说道:“易灵小兄弟身手不凡,有没有考虑来我们警队啊?”
易灵眨眨眼,一脸蒙圈,苦笑道:“我有病……”
求贤若渴的警局大佬们,大眼瞪小眼的着听易灵把话说完,万没想到能将职业杀手抓到的人,竟然命不久矣。
毕竟时间太短,警察还未将易灵的社会背景全部查清,只知道他是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并不知晓他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
招新人失利,朝河分局上下继续紧张忙碌。
没有人能料到,名外号“三金子”的职业杀手,在经过仔细的人身检查之后,竟也能解开身上的手铐、脚镣,然后打晕两名警察,逃出警局。
凌晨四点左右,三金子始终见不到将他抓住的青年便衣,便不在等候,提出要去厕所。
这小子的排泄物实在有些臭气熏天,看守的警察心想着嫌疑人手铐、脚镣齐全,插翅也难飞,就将厕所门关上,听着里面的动静便好。
三金子就在等这个机会,把有死神纹身的小臂放在嘴边,用牙齿把死神镰刀下的皮肤咬开,抽出一截银丝,就轻松将手铐打开。
双手解脱的三金子,偷袭打晕两名警察,再打开脚镣,换上警服,成功脱身。
刚抓到局里一晚的犯罪嫌疑人,就这么跑了,这让朝河分局的脸面放哪?
易灵并不知道这一切,他正赶往楠哥最后所说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