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赢定预测的一样,犬戎人的大本营全都空了。
非子他们遇到的不是女人,就是看上去连路都走不利索的老头。
沙鬣去问一个女人孤星的帐篷的位置,女人的脸上透露出无法掩饰的怀疑和恐惧,但还是给他们指了方向。
其实很好认,孤星的帐篷外面有一个很高的大纛,这是孤星王权的标志,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
问完了路,沙鬣看了看非子一眼,意思是问要不要杀了。
非子摇摇头。
四个人看着高高的大纛出发,快到孤星帐篷时,听到了后面的一片响鞭声,很明显是刚才的女人示的警。
四个人骑着马就冲进孤星的帐篷,帐篷里还真有不少人。
全是老弱妇孺,孤星的几个孩子,两个女人。还有几个看上去像是来串门的女亲戚,以及伺候的老妈子。
大约有十来人,非子来的时候打算打开杀戒的,可到了帐篷里面,他看着这些人却下不去手,说什么也下不去。
沙鬣又一次见识了自己老板的烂好人,掂量了一下,觉得自己也别动手为好。
有个女人正在哺乳,看到几个小子骑着马冲进来,恐慌地站起来。
连转过身都忘了。
那个匈奴兵可一点没客气,他一枪伸出,枪尖穿过孩子还很柔软的脑袋,扎进了女人的心口,一枪两命。
其他的三个人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揪了一下。
那是相当的痛。
帐篷里的其他人尖叫起来,想逃出帐篷去。
可是四匹大马立在那里,能去哪儿?
匈奴兵的手很快,在谁也没回过味的时候,就把整个帐篷里的所有犬戎人全都捅死了,一个都没剩。
对了,沙鬣除外,匈奴兵当然不会捅他。
非子叹了口气,找到火塘,用枪尖把火塘里的木炭挑的到处都是。
帐篷很快就被点着了。
四个人出了帐篷,非子问匈奴兵:“你叫什么名字?”
匈奴兵回道:“木稚果,用晋国的话说,就是和气,你们就叫我和气吧。”
他年级不大,看上去肯定不到二十,面色红润,整张脸是个标准的椭圆形,高高的鼻梁,厚厚的嘴唇,看上去很是敦厚朴实。
非子苦笑道:“和气啊,这样啊,孩子和女人我们就别杀了吧”
和气不理解地说道:“为什么?那个家伙不是也杀了我们的孩子和女人,既然他要杀,我们当然也要杀回去”
非子说不清为什么,没人教过他,他就是很朴素地觉得这样不好。
“先不说为什么,先不杀行不?”非子道。
“行,您叫我不杀,我就不杀,听您的”和气说道。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看来是犬戎人前线的部队开始回防了。
四个人匆匆忙忙地点着了几顶帐篷,沙鬣还找到了一处粮草堆,也点着了,远遁而去。
对于犬戎部落来说,这一仗是打赢了,而且还是大胜。
自己只死了不到二百人,还都是老弱,而周军至少损失了三百人以上。
缴获的军械物资不计其数,堆积成山。
敌人的首领也被逼自杀,这一仗确实让犬戎人扬眉吐气。
可是对孤星来说,这是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回到自家的帐篷,看到了自己两个女人,七个孩子烧焦的尸体。
他的嘴唇发紫,不停地发抖。像在冬天里被浇了一桶冰水一样,用两只手抱住自己,冷得蜷缩着蹲了下来。
他就这么蹲在那里许久。
没有人敢来劝。
过了很久以后,他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走向了湖边。
一屁股坐在岸边浅浅的湖水里,呆呆地看着黑魆魆的湖面。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敢过来问。
到了第二天的早上,他找来了丙丁,问道:“是赢非子干的?”
丙丁点点头 ,说道:“是的,那个女人说有一个骑着大黑马的家伙,那就是赢非子”
当然是他干的,否则还会是谁?猪都知道,还用问。
孤星的嘴角裂出一丝冷冷的笑意,说道:“我要报仇,你做个计划吧”
丙丁没法接腔,这个计划他做不出来。
孤星看丙丁既不说话,也不表态,加重口气说道:“我要他死,要他全家死,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必须报这个仇”
他一把握住丙丁的胳膊,怒吼道:“一定,一定要,你明白吗?”
丙丁只能点点头,他不想和这种精神状态的孤星顶牛。
非子四人回到山涧口马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们四个全都受伤了,不止是他们四个,非子骑兵队的所有人没有一个完好的。再加上一天来回奔波劳累,个个都已经快瘫地上了。
没想到非子还要他们做事。
真正黑心老板实锤。
非子要他们马上到秦邑把女眷和孩子全部搬到马场。
大家都已经累得不想动了,连沙鬣和魏梁这两个人都提出抗议,要求睡觉。
沙鬣说道:“无论如何,今天晚上总不会出事吧”
犬戎人今天刚刚打完一场大仗,今晚就袭击秦邑,这不是开玩笑嘛。
非子怎么叫大家都不动了,所有人都觉得非子犯神经病了。
非子实在没办法了,自己一个人回了秦邑,把灵烟拉上马带到了马场。
不明就理的灵烟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非子把今天的事情和灵烟说了一遍,灵烟也觉得非子有点神经病。
灵烟问:“你考虑的确实是对的,但确实没必要今天晚上就搬吧。”
她歪着脑袋看着非子,问道:“你就带我一个人来是什么意思?”
非子没想那么多,直接答道:“你要是出事了,以后我的日子还过不过啦”
他好像什么话都没说,灵烟却趴在他的胸口开始哭泣。
非子没办法,只好搂住灵烟哄她。
他其实已经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可灵烟在哭,他不哄又有什么办法。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只要不理灵烟就行了。
实际也是如此,灵烟还没哭几鼻子,就睡过去了。
恨得牙痒痒的非子自己也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个晚上,整个山涧口马场只有李响一个人醒着。看着所有人的样子,他说什么也不敢睡,也不敢骑马,踱着步在马场的周围晃来晃去,算是巡逻。
第二天早上,沙鬣和赢丑跟着灵烟回秦邑,搬取女眷、孩子还有钱。
非子自己带着两个匈奴人去周军大营,看看情况。
路上,非子问另一个匈奴人:“你叫什么名字?”
匈奴人回答:“金龟子”
金龟子身材很高,腿特别长,坐在马上,两条腿几乎可以拖在地上。
他问非子:“以后我们两就跟着你咯?”
非子反问道:“你愿意吗?”
金龟子道:“你是英雄,而且很讲义气,我们都愿意跟你干,但有件事情,你要帮忙,不然我跟木稚果就只能走了”
非子问道:“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金龟子捅了下木稚果,说道:“你说”
木稚果倒是个直性子,他说道:“我们两都快二十了,您给我们两找个女人呗,不然我们两就走了。”
金龟子捅木稚果的时候,非子就猜到了八九分。
他哈哈大笑,说道:“没问题,我答应你们,一个月之内给你们娶婆姨”
两个匈奴人大喜,急忙告谢。
三个人一路说笑地到了周军大营,所说的内容不外乎就是未来的婆姨什么样这类的。
到了大营,两个匈奴人不免想起了他们的赵司马。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周军大营里一片凄风苦雨,所有人的心情都极度压抑。
昨天一战,他们全军四百人出动,只回来了四十七人。
而且舆司马赵元浩,两个行军司马全部阵亡。
三个百戈只回来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