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羽默然。
片刻。
许久。
“你说得对。”最终白千羽道，“如果极乐天不死，救再多的人也没用。这一次，只不过是他这辈子所做过的所有事中的冰山一角而已。”
沈千珏就笑了。
“但你要想好，这是个极其危险的决定，仅仅是一个无脸男，就已经和你在伯仲之间了。”
白千羽也笑了。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其实是一个比我心狠千倍百倍的人，尽管你说得对，但如果是我自己，我很难想到去做放弃救人这样的事。”
“选择本就没有对错。”
“但唯一的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极乐天现在在哪儿。”
沈千珏沉思了一会儿，就道：“你觉得，极乐天此举的真正目标是什么？”
白千羽一顿，问：“难道不是向他的家国做所谓的复仇吗？”
“是这样，但你想，如果他连站在自己那个菜比父亲的面前都做不到，他又谈何复仇呢？”
白千羽眼前顿时一亮，明白了过来：“所以你的意思是，他现在人在红城，而且很可能很快就会向王宫进发？！”
“大概率是这样。”
白千羽狠狠地一砸手掌，自己点了点头：“那好，我现在就去红城，严飞宇应该也会想到这一点，我应该不算孤军奋战。”
沈千珏嘴角一扬，就道：“你当然不算孤军奋战，你不是还有我呢吗？”
“你？”白千羽一时晃神，“你也去？”
沈千珏一摊手，示意“不然呢”。
“可是这一定会很危险，我不敢打保票一定能护你周全。”
“怎么？想抛下我？狠心的男人？”沈千珏忽然一笑，靠近白千羽的身前，一手挽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的眼前说道。她的身高很高，白千羽几乎不用低头就能和她对视，胸闷得喘不过气来，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是对方的胸脯依稀贴在了自己的胸前。
白千羽一下子麻了，哭笑不得地问道：“你这……咱们这说正事呢，能别在这个时候开玩笑吗？”
“那你希望我在什么时候开玩笑？而且，你如果真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推开我？”沈千珏柔媚地问道，表情竟有些楚楚可怜，尽管白千羽也知道她那是装的，“我可没说我是在开玩笑，万一……我是真的喜欢你呢？”
“你……”白千羽紧忙搬动发木的双腿，从她怀里退了出来，回避了她的问题，转而说，“其实你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选择，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别说那么多废话，你就只需要回答，到底带我还是不带我？”
“这……”白千羽叹了口气，无语了，“行吧……我带就是了……”
沈千珏甜美地笑了，这又是一种新出现在她脸上的笑容方式。白千羽安慰自己，自己之所以回答同意，只是因为知道如果不答应，对方一定还会折磨自己没完，但是内心深处仿佛还有一个微乎其微的声音，好像在说，如果她能和自己一起，或许也是一件很值得期盼的事情，但是，白千羽不敢把这个声音放大，下意识地将它掩藏下去了。
“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整个城市的公共运输系统都已经瘫痪了，血骷髅的扩散速度想必要比所谓的丧尸还要快得多，从这里到红城中间还隔着穹雅，我们总不可能步行过去吧。”
沈千珏这时候恢复了正常一点的样子，开口讨论道。
白千羽看见她是这个状态就也松了口气，说：“看来我们只能找一辆私家车之类的了。”
沈千珏就轻轻揭开了一张海报，略微探了探外面的情况。整个街道上一片寂静，没有活人，没有血骷髅，有的只是发干的血迹和散落的内脏、肢体，均匀地覆盖在七零八落的废墟上。清晨的阳光迎面而来，看起来却是昏昏沉沉，色调像黄昏一样。视角能看到的范围不是非常远，但至少近几百米的距离之内并没有车的踪迹。
“我们可能要出去，走更远的地方找一找了。”沈千珏道。
白千羽便亮出了狙击弩，道：“我们先找两个背包，带上些补给品。出去之后记得紧跟在我身边，那些怪物的动作都非常快，如果离得稍微远一点，我可能就很难反应得过来了。”
“放心吧。”沈千珏回答，“我会一路上都挽着你的胳膊，我们……就算绑定在一起了。”
白千羽没敢再接话，转身走入了一排排货架之中。
……
红城，艾兰国王宫。
老国王只觉得自己的眉心一阵灼热，眼前一点点黑了下去，最终失去了知觉。
极乐天带着死神及一众星神雇佣兵站在大殿之下，手中的枪口还在冒着硝烟，刚刚那一刻，他亲手将子弹射进了父亲的脑袋里。
老国王瘫坐在王座上，鲜血染红了一地。
原本守卫王宫的士兵大多都被派往了城市各处，参与抵抗和救援，所剩的不过几百名卫队在死神的镰刀和枪口下一触即溃，极乐天就是这样，几乎兵不血刃地走进了大殿之中。
没有对话。
在所有人的想象之中，极乐天在看到父亲的那一刻，大概会像很多影视剧中的反派那样，先是指责一通父亲曾经的“过失”，而后分享一下自己这么多年的经历，以及那扭曲的三观，在完成了一篇长篇大论的演讲之后，最后在丧心病狂的笑声中狠狠地扣下扳机。
然而，极乐天不是这样。
没有对话。
老国王刚刚从座椅上站起来，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甚至还没来得及看看失散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现在长什么样子，子弹就已经射进了大脑里。
没有对话。
死神见惯了死亡，所以更明白杀人者在下手的那一刻都抱有着怎样的心情。
没有犹豫，极乐天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看得出来，他期盼这一天已经好久好久了。
大概只有丝毫没有一丝人性的人，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吧。
极乐天缓步走到自己父亲的面前，看着对方没有闭上的眼睛，猛然又举起了枪口，连着补了十几枪。老国王的头颅都快被轰烂了，枪口像马蜂窝一样，眼球都不知道被打到了哪里，这下，也算是闭上眼睛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极乐天仰天狂笑，喜极而泣，“终于——属于我的王国！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手下人将老国王的尸体扔出了大殿，极乐天自己坐在了王座之上。
“飞鹰队有什么消息吗？”好不容易平息好兴奋的心情，良久，极乐天悠然问道。
死神幽幽回答：“据说在兰科发现了他们的身影，但早在四小时前就再没有他们的任何踪迹了，也许——已经全体阵亡。”
“不能掉以轻心。”极乐天目光欣赏着那王座精细的做工，同时道，“王宫四周一定要加强防备，亦或许，他们已经在赶来这里的路上了。”
“是。”死神一点头，转身离开了大殿，出去之后一挥手，外面上万名正在整装待命的星神雇佣兵瞬间涌向了王宫各处。
围墙之外，数以百万计的血骷髅如同海洋一般簇拥在整个王宫的四周，雇佣兵们站在围墙之上，武器已经架设完备，随时准备迎接任何人的到来。血骷髅们没有发动攻击，反而像是充当起了十分忠诚的卫士，似乎它们全员都处在了星神的掌控之中。
一眼望去。
再远一点。
再远一点。
直到视线能够直视那地平线边的朝阳。
全是红色。
一根根血红色的手骨排成一列又一列，在半空中来回舞动，几百米高的高楼大厦在它们的包围之下像一个随时可能坍塌的细柱一样，岌岌可危。
红城，仿佛真的变得名副其实了。
谁也无法想象，究竟该如何才能冲破这层层包围，最终来到极乐天的面前。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为坚固而恐怖的要塞了。
……
中国某处，徐青云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拨出了一个标注名称为“傻逼”的号码。
半个小时后，对方打了回来。
“草泥马的，干什么去了不接电话？！”还未等对面的人说出半个字，徐青云已经带着笑腔骂了过去。
“草！”对面的人当即回了一句，听声音好像也是在笑，完全听不出恼怒的样子，“才特么半个小时你着急尼玛呢？我一天天忙得臭死还得时刻盯着你的电话？”
“你就不寻思着万一我有急事，或者马上就要死了，你没接到电话不觉得非常悔恨吗？”徐青云问。
那人就反问：“你再急能急哪儿去，你个混黑道的，还真以为我愿意管你那些逼事儿？我的工作哪件不比你的重要？”
“得得得，你牛逼行吧，我没空跟你说这些没用的，找你是有个忙想让你帮一下，你就说帮不帮吧。”
“你有病吧？”那人就急了，“你是不是真当我很闲？我不像你，那时候是教哲学的，清闲得很，我现在正带一大群研究生做有关利用在ECAP过程中动态形成的纳米锌颗粒增强超细铝颗粒的热稳定性的材料科学实验，教书育人懂吗？！”
“不懂，你一个张口就脏话满天飞的，也好意思说自己教书育人？”徐青云自动屏蔽了那人的话，自顾自地就往下说，“艾兰国的事儿你听说了吧？我有几个哥们儿现在在那儿，估计情况非常危险，我担心他们应付不来，你在法国离那儿很近，抽空过去一趟，替我帮帮他们。”
“卧槽！你想让我死就直说！我去了别把我自己也搭进去！再说了我不就在你面前满口脏话，你小子不就是欠骂！还有……”
徐青云没再往下听，只是笑着说：“那就这样了，我一会儿把那几个哥们儿的资料发给你。”
说完，他就直接挂掉了电话。
“喂？！喂？！”那人连着喊了好几声，微信忽然叮咚一声，几个人的照片传了过来，最后还附带着一个“狗头”的表情。
“尼玛的！”
“老师，您刚才说得是中文吗？尼玛的……是什么意思？”一个正在做金属锻压的研究生问了一句，那人“呵呵”一笑，回答：“就是你很帅的意思。”
学生恍然大悟地一点头，默默重复了好几遍：“尼玛的…尼玛的…尼玛的…”
良久，那人叹了口气，说：“同学们，给大家发布一个新任务，考验一下各位的铸造能力，三天之内，用我向大家演示过的唐刀的铸造方法，每人锻造一把刀具出来，三天之后统一交给我。”
学生们点了点头，各自去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