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卿落站起身来,眸中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平时你若是出府或是想要做什么,留下个信就行,不必格外嘱咐林伯了。若是在外面遇上麻烦,就报将军府的名号。好了,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晏淮沉默半晌,才应道:“好。”
等到人离开之后,则宁满怀崇拜地感慨道:“主子,还是你有本事。三言两语竟然就撤了桑将军对我们的管控。这样平日里做事也方便很多,不必再每次找借口了。”
话音未落,却感到一阵寒意。则宁看过去,就对上自家主子的“死亡视线”。则宁打了个哆嗦,“主、主子,是、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晏淮负手直接回了卧房,连看他一眼都嫌多余。
则宁哭丧着脸,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说错话了。突然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叫你多嘴!这下好了吧!”
桑卿落从小院中出来,径直去了书房。其实,刚才晏淮那番话,她也并没有多少生气的感觉,仔细想想,确实是自己太过担忧了一些!唐奕还在被禁足,唐荣经过之前的事,想必短时间是不会招惹她了。那些人盯得也是自己,若是不派人护着,可能晏淮会更安全。经过一番自我开解,心底残留的一丝抱怨也悄然散去,只余下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但很快这微不足道的情绪也被她全数压下。
“将军!”
“进来。”桑卿落抬眸,就看见林阳满脸兴奋得进来,挑眉,“这是挖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林阳晃了晃手中的信纸,“将军,你看看吧!大皇子还真是倒霉!不过,也活该,谁让他上次竟敢刺杀将军呢!”
桑卿落接过供词,快速地扫了一遍,饶有兴致地道:“这唐奕也聪明了一回,没想到竟然在回京之初就能开始布局。这样一来,倒确实将自己的嫌疑摘得干干净净。倒是没我想得那般蠢笨。”
“那将军,你说我们是帮哪边?”
桑卿落悠然地抿了一口茶水,竖起一根指头摇了摇,“帮哪边?不不不!我们哪一边都不帮!”
“嗯?啥意思?”林阳茫然不解地问。
桑卿落白了他一眼,“笨死你算了!”
林阳被桑卿落责骂惯了,早就养成了一副厚脸皮。现下这番也就是嬉皮笑脸地询问,“将军,我这不是为了凸显您的聪明吗?”
“我需要你来衬托吗?”桑卿落微扬下巴,傲娇地道。
“是不用,但是有我在,将军不是能显得更聪明吗?嘿嘿嘿!”
桑卿落嫌弃地瞥了一眼他傻憨憨的模样,“之前的那份名单已经让大皇子那边损兵折将了。若是这次再单纯顺势而为,那位也不会再降下责罚。毕竟那位还要留着唐荣做另一方的磨刀石。但是如果将此事清清楚楚地摊开在那位的面前。你说那位是欣喜于他属意的儿子终于有了一些样子还是顾忌他自己的颜面,将好不容易有点满意的儿子再责罚一通呢?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注定是被膈应的那一方。所以,我们何必去白费力气、自讨麻烦呢?”
“那将军,这事总要有个交代,我们怎么办呢?”
桑卿落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神色慵懒,“上次刺杀我的那波刺客是不是还留有活口?”
“好像是还有几个半死不活的。”
“挑一个听话的,跟这波刺客混在一起,做两份口供一并交上去,让那位自己定夺吧!”
林阳顿时就乐了,“将军果然足智多谋。这个法子好!嘿嘿嘿,不用我们去得罪人!”
桑卿落懒洋洋地掀了掀眼帘,“就算是背锅,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去过!”
“就知道将军对我们这帮人最好了!”
“行了行了,去吧!做得隐秘点,完美点,别露出什么破绽。”
“好嘞,将军,你就放心吧!”
等到林阳离开之后,子笙才现身房中。
“大小姐,您也不必太忧心。桑家有您护着,这一时半会儿,陛下不会对桑家下手的。”
桑卿落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仰望着天上的一轮弯月。
“那位虽然心思深沉,但是总体而言,仍然算得上是一介明君。所以他不会轻易对桑家下手。但是下一任帝王呢!唐荣记恨心强,阴险狡诈,唯一的一点聪明都没用在正道上,做事只顾心意,半点不考虑其后果。北炎在他的手上,只会快速地败落下去。而唐奕,缺乏胆气,易受人调拨离间,这种君主最容易吸引那些口蜜腹剑的小人。北炎或许在他的手上能够长久一点。但是桑家却不一定能护得了北炎到那个时候。桑家护了这北炎百年,也到了风雨飘摇之际。新君即位之时,才是桑家真正危机的到来。”
“大小姐,你不是已经安排好了退路了吗?等到新君即位,我们立即隐退也不行吗?”
桑卿落长叹一声,“子笙,任何人都能退,唯桑家不能退,唯我不能退。即使我不认同桑家的祖训,但是身为桑家人,也定要维护桑家的傲骨,这是我的责任和使命。若是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子笙,一定要帮我将二哥送出去!”
子笙沉默良久,才闷闷地道:“大小姐,二公子不会同意的。”
桑卿落扬唇笑了起来,美眸中盛满了温柔,那小小的梨涡似乎也带上了甜味,“我知道二哥不会同意。所以我才从来没有告诉过二哥这一切。等到木已成舟,二哥会好好地活下去。不过,在这之前,我一定要找到血灵梓,治好二哥的不足之症。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
“大小姐,我会吩咐下面的人加紧速度。”
“嗯。”
房间重新归于沉寂,一夜无话。
次日,桑卿落早早地便离去,似乎并不想在府中多留。
“主子,桑将军今日不会回府了。”
晏淮点点头,“今天天气甚好,很适合钓鱼!”
则宁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连忙跟了上去。
留下口信,晏淮就带着则宁离府了。两人也没有离开多远,就在离将军府一条街的周围。
“主子,这时间会不会太早了?”则宁看着周围还显几分冷清的街道压低声音,悄声说道。
晏淮在一个混沌铺子坐下,神色悠然自得,“不早!”
则宁也不敢多加质疑,连忙坐下来。
“老板,两碗馄饨!”
“好嘞,客官您稍等啊!”
则宁的余光一直在扫视着周围,一只手紧绷,连手上的青筋都微微凸显了出来。若是桑卿落在次,或许就会发现,这是习武之人最普遍的防备姿态。
“来嘞,客官,您的两碗馄饨。”
晏淮微扬下巴,“用早膳!”
“哦。”则宁巴巴地道。
两人的馄饨还没有吃完,一辆奢华的马车就进入了两人的视野之中。
则宁眼中布满了惊喜,压低声音道:“主子,您真神了,还真的来了!”
晏淮没有理会他,从容地用着自己的早膳,姿容清绝,气质出尘,如同端坐高台的谪仙。
“公主,那边那个好像是晏淮公子。”
“嗯?在哪里?”
“那边。”
唐纤柔惊喜地道:“还真的是。快停车!停车!”
“吁——”
“公主,您慢点。”
唐纤柔眼中只有端坐在那里的晏淮,走得越近,眼中的痴迷越甚。一直走到晏淮的身边,唐纤柔才止住脚步,小脸羞红,春心萌动,“晏淮公子,没想到您竟然也在这里,我们还真的是有缘分呢!”
晏淮优雅地用完碗中的最后一颗馄饨,悠闲自得地站起身来,“草民参见三公主。”
“快快免礼!晏淮公子怎么跟我这么客气呢?”
“公主归为千金之尊,自然不能同我们这些庶民相比。”
唐纤柔脸颊的红晕更甚,欲语还休,“晏淮公子不必如此贬低自己。纤柔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晏淮公子在纤柔看来,比那些世家子弟也是分毫不差的。”
“公主谬赞了。草民就不多加打扰了,先行告退。”
“诶,晏淮公子,不知你们要去哪里?”
“就是前方的药铺。”
“是吗?那正巧,我也要去,不如我与你们同行?”
“公主愿屈尊,草民自然从命。”
则宁埋着头,站在不远处,听着自家主子和那个无脑的刁蛮公主一来一合、虚伪至极的对话,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药材也买了,晏淮自然也就顺势提出了告辞。
“听说公子的医术很高明,恰好我身体有所不适。不如晏淮公子先随我回公主府,帮我诊治一下?”
晏淮适时地露出为难的神情,“公主,草民的医术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公主千金之尊,还是请御医诊治吧!”
唐纤柔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能耐着性子跟晏淮周旋这么久,也是全看在他脸的份上,听到他推拒的话语,立马就沉下了脸色,“晏淮公子,本公主请你诊治是看得起你,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晏淮蹙了眉,“公主,草民的医术实在不精,还请公主另请高明。”
唐纤柔不耐烦了,一挥手,“来人,直接带走!”
晏淮看着围过来的侍卫,面露无奈,只得随着唐纤柔上了马车。周围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都在为晏淮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