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飘雪送魏春出门，想着父亲和小妹还要上山，就询问几句药堂里什么药材价格高，魏春极有耐心的给她讲解了好半晌，末了才告辞离开。

柳飘雪回身进屋就见柳飘絮抱着银锞子往她的宝贝钱匣子里放，她好笑的摇了头。不知小妹将来要嫁个什么样的婆家，但凡穷一点的也养不住她这个小财迷啊。

不提柳飘雪如何感慨，光说柳飘絮上山一次就发了一笔财，她欢喜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待得早晨起来，她的眼下就黑了一圈，自然又挨了姐姐好大一番唠叨数落。

待吃过饭后，柳山背起许久不用的弓箭和柴刀，柳飘絮的药篓则背了供品、纸钱，父女俩就避开村人的眼睛上了迷雾山。

如同柳飘絮昨日所说那般，只要顺着稀稀落落，隔很远才能见到一棵的金钱松走就不会迷路，不多时，父女俩就来到了昨日那个墓群跟前。

柳山仔细打量过那些没有字的墓碑，须臾，拉着小女儿摆好供品，烧了纸钱，末了跪倒磕头，低声求告道，“诸位前辈，昨日小女无意间打扰此处清静，今日柳某诚心供奉香火聊表歉意，还望各位多包涵。无奈柳家家贫，以后还要经常上山打扰，在这里先祈求各位前辈宽宏。”

说罢，他磕了三个头，站起时却是吩咐柳飘絮，“快过来同前辈们发誓，绝对不会把上山的法门泄露出去，但凡到坟前必定祭拜。”

柳飘絮还想说这里有别人来过，比如那位连少爷，但见父亲一脸严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规规矩矩的再次做了磕头虫，举手发誓。

见状，柳山这才放心，慢慢带着小女儿退后几步，继续往山上攀去。

父女俩自觉去了心事，脚下步子也轻快，根本不知道方才祭拜之事都落入了旁人眼里。

一个穿了灰色衣裤的大胡子老汉蹲在一株红杉后，漫不经心的用匕首削着什么，眼见柳家父女走的没影子了，他才大大伸了个懒腰，末了抬起匕首敲敲身旁那只小红狐狸的脑袋，冷哼道：“这次就饶了你，下次再敢随便引人上来，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做帽子。”

小狐狸吓得缩了缩脖子，没一会又委屈的叫了两声。

大胡子老汉翻了个白眼，喝骂道：“行了，下面坟头里那些都没在鬼叫，做装个什么劲啊。这柳家人倒是知道分寸的，罢了，有他们帮忙准备供品，我也省了力气，就放他们在山上走动吧。”

小狐狸通人性，一听这话乐得直甩尾巴，一个纵身窜出去，转眼跑得没了踪影……

许是多年无人踏足，山上的好药材极多。柳家父女俩走了不过半个时辰就收获了满满一篓子，其中甚至还有一棵几十年的党参，这下别说柳飘絮，就是柳山也忍不住乐得咧了嘴。

一对紫貂出门游玩，也倒楣的成了柳山的手下亡魂，当然遇到野猪和黑熊一类的厉害角色，父女俩是早早就绕了路。

这样一直走到日悬头顶，父女俩终于爬到山顶，原来这里有一口天然的湖泊，那些萦绕在四周的白色雾气就是从湖中升腾而起。

见状，柳飘絮猜测这渗下许是有温泉一类，试探着伸手一摸，果然湖水很是温热，掬一口尝一尝，倒没觉出什么怪味。

不过柳山是个谨慎的，生怕有野兽跑来湖边饮水，顺便把他们父女俩当大餐，逗留不到一刻钟就匆匆下山了。

路上找了块朝阳之处，父女俩小歇。柳飘絮拿出家里带来的清水葫芦和猪肉馅饼，刚分给父亲一份就见昨天那只小狐狸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她欢喜的立刻把它抱在了怀里，还掰了自己的馅饼招待它。

柳山听小女儿说这狐狸就是引路的“灵狐”，很是敬畏的行了礼，又把自己的馅饼分出一个，甚至还许愿下次给它带烧鸡做谢礼，听得柳飘絮吃醋，撒娇说父亲待狐狸比她还好。

吃过干粮，柳飘絮就放小狐狸去玩，父女俩重新踏上了归程。

柳飘雪守在家，一整日都担心的吃喝不香，终于盼得父亲和小妹回来，喜得她倒水递手巾，忙个不停，柳飘絮则乐颠颠同姐姐显摆丰硕的成果，看得柳飘雪惊呼连连。

柳山心里也是喜不自胜，身体里好似满满的都是力气，没歇一会就开始动手剥貂皮，打理几样简单的药材。身为一个父亲，有什么比亲手猎回猎物卖了银钱，养育儿女更值得骄傲的？虽然这条财路依旧是小女儿寻回的，但他的作用却是毋庸置疑的。

柳飘絮怎会不知父亲心中所想，于是笑咪咪的嚷着等父亲卖了银钱，给她买好吃的。

柳山满口应了，转瞬看见懂事的大女儿，又许了一对银丁香。

第二日又到了柳诚休沐的日子，柳飘絮难得没有偷懒，早早爬起来准备食材，盘算着多做几个好菜给二哥补补。

虽说书院收了不少的伙食费，但大锅饭就那么回事，饿不死人也绝对吃不胖谁，柳诚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当然要大补特补一番，但她没想到，柳诚这次却是坐马车回来的，同行的还有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客人。

“你怎么跑我家来了？”柳飘絮特意落后两步，瞪向那个笑得像进了鸡窝的狐狸一样的连城璧，偷偷问道。

不想连城璧却是面带愧意，正色拱手同她行礼，“飘絮姑娘，先前惊马之事多有冒犯。连某愧疚，此番特意前来致歉，还望姑娘原谅。”

柳飘絮惊得半张了嘴巴，实在不明白先前山上那个霸道又别扭的大少爷，怎么就摇身一变成君子了，如此谦恭有礼？

一旁的柳诚见了，赶紧扶起连城璧，转头对父亲道：“阿爹，这是比我晚几日拜在先生门下的师弟连毅，字城璧。前几日听得我提起小妹卖过汽水，想起曾因为急事当街纵马，差点伤了小妹，一定要随我回来登门道歉，我拦也拦不住。”

柳山闻言，拘谨的搓着手应道：“连少爷客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这丫头也没伤到，实在不必如此。”

柳诚也是附和道：“师弟，你我如今是同窗，平日又待我多有照顾，实在不必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

连城璧坚持又同柳山行了晚辈之礼，这才笑道，“咱们甘沛家家户户的么女都娇贵，我若是不求得飘絮姑娘的原谅，以后哪里还敢登柳家的大门啊。”

柳家从人想起柳飘絮平日撒娇吵闹的模样，当真是家里小霸王，若是她死活不原谅连城璧，他们还真不敢放他常来走动，众人齐齐望向柳飘絮。

柳飘絮扫了一眼笑得好似无害，但眼里却满满都是促狭之意的连城璧，心里直冒火，这个腹黑的小子，居然敢跑到她有地盘给她上眼药，真是胆大包天了，当她是软柿子不成？

“连少爷客套了，小女子当不得您如此对待，您是我二哥的同窗好友，我以后定然也待如兄长一般。”

柳飘絮笑得分外甜美，声音清脆又爽快，任谁听了都觉舒坦，但连城璧却觉得背脊发寒，心里微微后悔不该一时兴起又来惹这精灵古怪的丫头。

但自从上次与她一同下山，那缕淡淡的少女馨香好似就浸透了他的身心，暗夜的梦里不再有那些令人厌恶的嘴脸，满满都是她娇俏的模样，或恼或嗔怪，或欢喜或调皮，鲜活又多变，却同样令他隐隐挂念欢喜。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甚至猜测那缕馨香是种盅毒，把他变得魂不守舍。于是乎，他进了书院拜了先生，住到柳诚隔壁的屋舍，顺理成章的同他成了同门师兄弟，今日更是借着道歉的名头登堂入室……

柳飘絮可不知连君协心里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在她看来，这小子就是跑来给她添堵的，明明是个霸道恶少，偏偏装成君子模样，骗得他们一家人都待他客气，反衬得自己小气又心窄，典型的两面三刀，表里不一。

若她是真正的十三岁小女孩，许是真要中了他的奸计，但偏偏她也是个“表里不一”的，那就比试看看谁的手段更高，谁更会装样吧。

厨房里，柳飘雪瞧着小妹拎着菜刀，把一块猪肉直接剁成了肉泥，忍不住咧了嘴，末了还劝道：“小妹，连少爷诚心来道歉，你就不要再抓着先前的事不放了，更何况他如今同二哥一起读书，咱们看到二哥的颜面也要以礼相待。”

“好，阿姐，我知道了。”柳飘絮随口应了，手下却又抡起了菜刀。

腊羊肉炒菜豆、麻辣豆腐、小葱炒圭鸡蛋、红烧狮子头，配上一大盆的骨汤宽面，再附上一大碗油泼辣子，柳家的午饭就算准备好了。

这些菜色放到富贵人家自然不算什么，但在普通农家里，可就难得一见了，柳诚扫了一眼桌面，神色有些古怪，但依旧请了连城璧安坐，末了望向父亲，见他也没有什么不舍或讶异，心里就越加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