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两根……”

她点了点头，将餐车上的手指放到门缝前面，回应道：“少了两人，他们没有把食物取进去。”

“罢了……他们命数已至。”

那苍老的声音没有继续发言，枯萎的左手手指从门缝下伸出，从那狭小的送餐窗口，她可以看到对方那只剩下近乎圆形的手掌。

他用仅存的那只手指将罐头盒勾着取入，又用完整的手掌将剩余两只手指拿回。

他叹了一声，不再开口。

女人站在房前，向他好奇的问道：“您知道为什么基地里的人都撤离了吗？作为这个研究所里最博学的实验体，我想了解一些事情。”

老人张扬笑了，笑声在走廊里不停的回响，他笑了很久，直到远处地走廊里传来声音将他打断。

“安静点老头！把你的臭嘴闭上！这儿没人想听你的笑声！”

他的声音随着呵骂越来越小，他的声音趋近于平常，他用冷淡的语气向女人问道：“我所了解的你又何尝没有机会知道，走出去，把眼睛打开。这儿到处都是秘密。”

她左手的大拇指扣了一下餐车的把手，犹豫地点了点头，她一声不发，推着餐车从老人的门前走过。

“记着！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要么死！要么在绝境中博一线生机！”

他放声喊着，又一次，让声音传遍了整个走廊。

不同的是，这一次再也没人出来训斥他。

女人的双手似乎颤抖了一下，她没敢点头，木纳的推着车继续前进，在道路的尽头，她还要为实验室中的学者送餐。

“电压700V，实验体无损伤，意识清晰，生命体征正常。第三十二次实验完成，下次实验将电压上调，接下来进行盐水浸泡检测。”

“实验体真空限制下实验完成，目标不具有真空中存活的能力，开始进行紧急治疗。”

“实验体D-37实验完成。实验均通过，证实了他的虚化能力，效果与猜测相同。”

此起彼伏的喊答声在实验室中的各个区域交替响起，她没敢抬头，也没敢去看。

身边的手术台上满是鲜血，不远处的桌子上还放着残肢……

“哦该死！实验体生命体征下降了！他的重生有限制！准备救援！”

“这下可能还要多出一具尸体……”

她用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着，手指上已经有了一些明显的抖动。

老人说得对，在这里，到处都是秘密。

她作为唯一一个可以从普通收容区、进到末尾实验室的D级人员。

她真的如同身处米仓的蛀虫，只要她想，低头便是食物。

可就算是这样……她依旧畏手畏脚。因为她不敢。

她望向第十七号实验室的手术台……

那是她曾经差点没走下来的地方。

她望向第三十三号实验室的洗手池。

她曾经在那被放掉了近百分之五十的血液……

在这个地方，几乎每一处都留有死亡的阴影。

她真的不敢。

她想起了那老头，那先前朝她喊话的老头，在这里被肢解了无数次，可他总能安全地离开。即便他曾经被下达过三次死亡指令。

但他最终还是回到了宿舍之中。

哦对了……在第一次死亡指令之前，他住在最外围的宿舍里。

女人叹息了一声，低着头颅在过道走着，她从不用担心撞到别人，在这个工作时间里，是不可能有人从实验室中离开。

在这里，未经允许的操作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变成下一个实验材料。

她木纳地走着，不知从何时起，耳边听到了一个声音。

“嘿，这里真的要报废了？”

“是啊，你没看通知？听说是0号实验有了结果，这地方不能留了……”

“啧……好可惜啊……在这里几乎什么试验都可以做，我负责的克隆技术几乎快完成了。”

“谁不是呢……估计你忙这个忙了好几天了吧，回去看看消息，好多公告……可惜啦！我的实验室哦……真不想回到大学里虚度光阴……”

“你负责的诱捕项目完成的得怎么样了。”

“嗐……还能怎么样，祂们见得可多了，能抓到哪一个已经是不得了的成果了。可惜……啧，要是再多一个……我肯定能研究出复制觉醒者的方法！”

“你就可拉倒吧，等你那个？那还不如期待我的克隆技术，天知道你得等多久才能捕获到下一个目标。”

“唉……时也！命也～”

“他们在聊些什么？”女人心想。

她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从餐车上取下了这个实验室的配餐，眼神止不住地向一旁瞟去。

“嘿！看啥呢！你看得懂这些东西？”

她慌乱的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连忙向身后认错：“不！先生！不……我没有看……”

男人摆了摆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鞠躬的身体抬了起来，严肃的向她问道：“我只是在问你你看不看的懂。你要是不懂，可以问我。”

“哈？”

“哈什么哈！你看不看得懂你说啊！”

“我……我不懂……”

“唉……也是……我抓着一个杂务人员问什么啊……”

男人叹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去。

“但我想学！先生！”

“你想学？”

“是的！如果可以！我想学！”

他笑了一声，脸上有了兴趣。他看着女人说道：“两天时间，把这份报表看完，这是书，报表用到的名词这里面都有解释。你如果看完了，明白了，来找我，我还会在这个实验室中。”

她兴奋地点了点头，将那面前的册子与图书收入了自己怀中，收起桌面上剩余的餐盘，转身离开。

在她身后，略显轻微的话语进入了她的耳中。

“你这样好吗？这不违规？”

“嚯，有人规定不能给保洁员教书了？！”

“额……你高兴就好。”

两天时间，要读懂这深奥的教材难如登天，他知道。女人也知道，但他们同样知道，在这个研究所里，一切皆有可能。

她以最快的速度派送完了今天的餐食，在护士的休息区里，还有不少大小姐在精致地补着脸上的妆容。

他们与女人不一样，他们是自愿来的这里，他们也不用负责粗活脏活。

她们只需要做着那些繁琐，但不需要大脑的工作，她们在等着，当这次任务完成时，家中给她们挂上的名头前加上一个“联邦顶级实验任务参与人员”。

她们与女人本就不是同个世界的生物，她们打扮奢华，用的是女人没见过的胭脂水粉，穿的是她没见过的金缕玉衣。

那才是正值二十岁的年轻女子……

她这样想。

她放下了手中的器具，忽略了身边那不断向她提问的鹃声细语，她径直地走向关押着实验体的区域。

在这里，从未有保安一说，除了大楼外的正门。

在这个区域里的所有实验体，他们都没人监控关押。

是的，在这个科学已经无法解释一切的大楼里，保安仅仅只有两人。

她推开阻断普通区与高危区的铁门，双腿盘坐，将文件放在了老人的门前。

“嘿！我一说完你就开窍了！看看！这到处都是宝藏！”

他笑着高喊，女人却不知为何，已经失去了兴奋的情绪……

或许是通关的宝藏来得太简单了一些，她对于这些资料已经兴不起太多的波澜。

她轻声向老人问道：“可以教我吗？两天之内，我要读懂这本书。”

老人笑了一下，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后，一截发黑的手指从门缝中丢了出来。

“抓着，让我看看是什么书。”

他语气中还有兴奋，在下一秒，他感知到了门前的图书。

“好家伙……你这是顺到他们书库里了？这可是……额……他写的名字好丑……反正就是这个人的个人笔记！这可不是随便能搞到的材料！”

他兴奋地高喊，丝毫不怕其他人有好奇的行为。

“不……不是我偷出来的。”女人摇了摇头，回他。

“诶对！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是他给我的。”

“……”

“是他给我的！”

“啊？！”

在老人惊讶的喊了一声后，门后传来了一声撞击的声响，女人有些好奇的敲了敲厚重的铁门，向他问道：“你干嘛了？”

“不……”老人的声音有些沉闷，就像是捂着嘴巴说话一样。

“没什么……我只是撞到鼻子了……”

他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一次向女人确认：“这是他给你的？他给了你知识！”

“对……”女人点了点头，手中还握着那节断指：“他……让我两天内读懂这本手册，两天后……去实验室找他。”

老人的房间沉默了很久，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幕会发生。

在研究所内度过了大半辈子的他是如此明白，那所谓的知识就是力量是如此贴切。

他曾见过手无寸铁的研究人员，通过实验瓦解了一个肉体强化的四境觉醒者的防御。

他也曾见过，他们对自己的项目视若珍宝，甚至不惜与同事打斗获得资料。

这样的人，居然将自己研究心血拱手让出？

而给予的对象甚至只是一个D级人员？

在铁门后无法见到的房间之中，老人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好啊，我来帮你两天读懂这本册子，让我们看看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