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瀚海二十三年:子月初:大雪,太子诞日
今年的太子诞日罕见的安静了一个早晨,大雪在昨夜转小雪,待到凌晨时分只剩下空气中潮冷的白雾了,太阳刚刚出山,偶有几户勤快人家在别人还在被窝时便裹上笨重的大袄,拿着工具清扫门前雪了。约莫日出一个时辰左右积雪的大道上被清理出一条可容纳两人同行的小道。
“护安康,将无双,北寒战神持双枪。”宽阔的街道,狭窄的雪道那穿着打扮和周围裹着兽皮显得格格不入的中年人唱着北寒人尽皆知的歌谣。
一身粗布衫,卷起的裤腿上满是冰泥,赤着一双粗糙的大脚,踩在潮湿的地面让人看着就是一阵牙酸。看长相很普通个头也一般。若非奇怪的衣衫完全就是丢在人堆了找一年也找不出来的那种人。
北寒终年积雪不消融,“茫茫北寒地,掘地三尺白。”可不是说着玩的。像这中年人单薄的粗布衣衫,第二天说不定就“睡在”谁家门口了。
“护安康,将无双,北寒战神持双枪。”…
那些忙碌了一个时辰的北寒人早已出了一身臭汗但依旧捂着兽皮或大袄,别看现在晴空万里北寒的天气可是很调皮的,今天又是太子诞日。不少忙碌的铲雪者停下手中的活计拄着手中木锹有趣的打量着中年人,不免有些佩服或者同情。终究有一些好心人脱下身上兽皮再回头人早已走远了。
中年人挺胸抬头走路时龙行虎步,似乎比那些裹得严严实实的路人穿的还要暖和。没有在意周围或是同情或是鄙夷的目光。
粗布衫的中年男人哼唱着短歌谣走到一处府门前停下。
镇北王府,这是梧息城最大的宅院。占地足有上百亩,府中老爷是幼年扬名的镇北王羽韶。据说羽韶十三岁时随叔父上山打猎,期间偶遇黑熊伤了不少护卫。十三岁的少年不慌不忙,翻身下马与黑熊展开肉搏。一举扬名,但是如果你感觉砸死黑熊的少年是个傻大个那你就错了。“梧息美羽韶”如今十六岁的少年郎不知让多少小姑娘芳心暗许了。随叔父进京面圣,大殿之上单手举起千斤鼎赢得圣上喜爱封双字镇北王。虽无实权每年吃着双字王的俸禄,莫说梧息城城守,峡北郡郡守见面也得称呼一声羽王爷。可谓是无限风光了。
“二位过来说话。”男人打量着庞大的府门,看着门口两位被北寒清晨冷风吹得微微有些发抖的看门小厮说道。
“你是谁?如果你想求财我可以从请示一下管家,给你一些衣衫肉干。看门的护卫并不觉得眼前的中年人除了求财还有别的事情。
“复国,边疆。”男人仰起头没有再向看门小厮说什么,望了望在北寒来说已经算是很明亮的太阳说道。
听见这四个字的护卫本来冻的半蜷缩的身体陡然挺直如同两杆枪一般,眼神逐渐变得迷离,最后如同丢了魂魄一般木木的盯着布衫男人。
“去吧。”
随着男人声音落下而刚刚挺拔如枪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弯了一般,且腰部弯的笔直,整体看下来好像一个数字7。随后两人行尸走肉一前一后入了羽府。
“要下雪了啊,今天是太子诞日。太子诞日北寒三天暴雪。”中年男人依旧望着天空自言自语道。
北寒传说,北寒最高神雪悼圣君的爱妃北寒圣妃在今日诞下北寒太子,雪悼圣君携太子迅游人间三日,圣君所到之处风雪随行,才有这三日暴雪的说法。至于是不是真的谁知道呢?
“不知又有多少村庄要遭殃了。”每年这个时候不知道多少坐落在山脚的村庄要集体在山顶挨上几天冻,毕竟三天暴雪但凡倒霉一点整个村庄都被活埋了。
布衫中年人在门口站了约有一刻钟时间,两个看门小厮再度直挺着身子出府门一左一右站立两侧。
“还是跟以前一样。你二人有扛尸之功。下了地府跟病死鬼报二爷的名字。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我抽空去说吧。”中年男人自语了一番转身离去。两人的生死已经与他无关了,他见过太多无辜的人死去,纵然会自责也不会在他脸上浮现。
在自称二爷的中年男人转身的一瞬间两个看门小厮猛然一哆嗦。“嘶,好冷。咔嚓,咔嚓。”这是两个看门小厮的最后遗言。两具人形冰雕代替了两位看门小厮。
“给我滚。”羽韶摸了摸沉重的额头,他被噩梦惊醒了。嗅到空气中依稀残留的草药味,下意识的将手掌心放在眼前,果然伤口处裹着一圈圈的白布。
“少爷。”一旁的亭亭玉立的丫环心不在焉的把玩桌上的金樽眼神一直朝着屋外瞟去。被突如其来的喝骂声音惊了。金樽掉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俊美的少年赤裸着上身坐在床上,黑发足有三尺长如同黑色瀑布一般散批,丹凤眼让面无表情的少年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面部线条不似男人一般棱角分明,更倾向于女性的柔和美感。羊脂玉一般的白脸蛋。这张脸不知迷倒了多少梧息城的少女。一般情况看着少年有些瘦弱,当少年微微用力时肌肉却很明显。若非早已成名在外谁会知道这美少年能肉搏黑熊,力举重鼎呢!
“雪竹姐姐。天亮了?”羽韶起身看向窗户外面不算刺眼的阳光问道。
“嗯,少爷,你是不是生病了?”每天破晓时分起床练功已经成为了少年的习惯,今天似乎有点不太一样。小丫环雪竹,不是小丫环,是羽府的女管家,扭头望着俊秀的少年,眉头微锁。
“不知道,感觉应该没什么问题。”羽天轻轻拍打了一下额头习惯的对雪竹露出那傻傻的笑容。
“怎么了雪竹姐姐?”
“没有,但是我担心柴房…”雪竹说完朝着门外看了一眼。
“雪竹姐姐,你先出去吧,我起床了。”少年打断了雪竹的话。
“今天也不盘发髻。”再次从门外进入痴痴地望着在一人高铜镜面前整理着衣衫的少年问道。
白色锦缎衣衫秀荷花,外套白色狐裘,腰佩上等白玉刻飞凤无不在诉说着少年的尊贵。
少年理了理狐裘之上柔顺的毛绒。“不盘发髻。”
“少爷,今天祭祀之事?”
“你去安排吧,安排妥当我便去祭拜一番,下午去段府,今天毕竟是个重要的日子。对了思兵喜欢剑,昨天那柄剑就不错,准备一柄剑鞘。”
“少爷,你真的不怕么?要不然把人放了吧。”小丫环又一次瞟向门外,提起少年不想听到的事情。
小丫环雪竹是羽韶最亲近的人了。羽韶自记事起便在段府生活,可是内心孤傲的他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融入到那个家庭中去。四五岁的羽韶身边只有这小丫环雪竹伺候他的起居生活,从幼年到现在的少年这是多少年建立的姐弟情谊。羽韶到现在生气时还会喊出他叔叔段延海的名字,十几年来对这个小丫环的称呼只是雪竹姐姐。面圣之后封双字镇北王,羽韶只是带着小丫环离开了段府。
“去安排祭祀吧雪竹姐姐。注意休息。”羽韶说话间盯着少女发现了少女微微发黑的眼圈。
“神像都摆好了,三牲也在准备。门前待会泼水净街,该安排的也安排了。”少女身子半转,咬了咬牙又转向少年。
“少爷,你能不能把人放了。”
羽韶终于不在无视雪竹的话语。“雪竹姐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我真的害怕。而且你还受伤了。”雪竹说着说着,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鼻子落到地上。
“我梦见你被冻死了。”
“嗯?你别哭啊雪竹姐姐。”少女突兀的哭泣让少年看起来手足无措。
“就这样?你昨天没有睡好觉?”羽韶纠结了一下上前帮雪竹擦去泪水。
“嗯,可是我感觉那不是梦,是真的。梦里你坐在雪中,周围好多妖怪。看着你慢慢冻成冰我就哭出来了。然后还有一个奇怪的孩子说要带你去鬼门关。”雪竹越说越激动最后趴在羽韶的肩膀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又不是小孩子了,咋被一个梦吓成这样 没事的放心好了,我不是好好的么”羽韶撇嘴一笑轻轻拍打着少女柔弱的肩膀安慰道。
“我把人放了好吧。”
感受到肩头少女轻轻点头的触碰以及逐渐平稳的情绪 ,羽韶心中这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少女在羽韶的肩头趴了足有一刻钟情绪逐渐安稳下来最后趴在羽韶的肩头睡着了。让羽韶有些无语。擦去少女脸庞的泪痕,轻轻将少女平铺在床上盖过被子,这才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