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竹西路，歌咏是扬州”

    广陵道首府当属扬州府，天下最为富庶之地。

    扬州东二十里处有一扬东镇，镇上有小客栈，悦来客栈。

    虽说是小客栈，但是也有上房五间，客房二十。扬州富庶，来来往往的商贩住不进扬州城内自然回来扬东镇找个打尖的住所。

    现在已经傍晚，夏日的燥热可没有半点退去的意思。悦来客栈的掌柜的是个中年胖子，肥头大耳的模样让别人一看就知道这客栈没少挣钱，他一边对着账一边擦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朱大掌柜，今天的鱼给你送来了，你瞧瞧，可是一个都没死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听着声音有几分稚嫩，朱掌柜放下手中笔，带着个伙计走了出来。

    外头站了个少年，皮肤黝黑，身材精壮。穿了件亚麻短衫，光着脚踩着个竹筐。

    脸上露着丰收的喜悦，他瞧着这一竹筐的鱼便打心眼里高兴。

    “去去去，李牧童，把你的臭脚拿开，用脚踩着客人还怎么吃？”朱大掌柜捏着鼻子没好气的说道。

    少年嘿嘿一笑，把筐给掌柜一看，好家伙，满满一筐的鱼。

    “老爹说了，今天的鱼都是大家伙，所以贵一点，三钱银子。”少年把竹筐抱起来，交给朱掌柜带出来的伙计。

    那伙计只觉得手上一沉，脑袋有些发懵。这小子好大的力气！

    “李牧童，你少跟我贫。这鱼都死了一半了，你叫我怎么养一夜？明天做臭鱼给我的客人吃啊！老规矩，二钱银子。不，一钱半”朱掌柜一摸嘴角的胡须，顿了顿说道。

    李牧童只觉得来气，这个朱扒皮，每次都想尽办法扣他的鱼钱。是可忍孰不可忍，忍久了就不必再忍。

    “你个死肥猪说什么呢？你死了我的鱼都不会死！”

    李牧童一把夺过刚才交给那伙计手里的筐，这力道让那干瘦的跑堂伙计直接摔了大马趴。

    “嘿，你这臭小子”朱大掌柜把袖子捋的老高，露出白白净净却都是肉的手臂，看着像是有那么两下子。

    他们俩刚才的争吵吸引了镇子上其他的人，现在都是商贩收摊的时候，一个两个把扛着的挑子放在一遍驻足观望这场闹剧。

    两人吵吵了许久，就是不动手，一个怕打不过孩子丢人，另一个怕打了对方以后鱼就不好卖了。

    反正是没事干，吵就吵吧。

    看热闹的更不嫌事大，为双方加油鼓气，生怕不动手。

    “这鱼我看也没死多久，不如都给我做了吧，正好一会我要请个朋友。”

    正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打破了这场僵局。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过去，人群里缓缓走出一名男子。

    只见他身穿一身绫罗白衣，腰间白玉腰带上系着龙首琵琶玉带钩，脚踩青底翻花靴。

    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天庭饱满，俊美绝伦。

    处众人中间犹如珠玉在瓦砾。

    手里摇着把山水折扇，看着是平常泼墨山水画，可是这吊坠乃是用银丝串起的琥珀。

    “小兄弟，这钱给你，当做我买了你的鱼。掌柜的，这钱给你，给我一间上好的客房，还有做了这些鱼。”这男子给李牧童二人一人丢了块银锭，少说也有五两。众人在男子出场时的惊愕中醒过来，对李牧童投出羡慕的眼光。既然闹剧已经收场，他们便该干嘛干嘛去。

    倒是李牧童还在惊愕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人是谁？出手好大方啊。不过朱大掌柜早就已经换了一副嘴脸，一脸讪笑的在男子前方开路，生怕跑了这位财神爷。

    让那伙计抱着李牧童送来的一整筐鱼，紧紧跟着二人身后。

  李牧童还在沉浸着有钱的感觉时，东南方隐隐响起马蹄声，蹄声越来越近，少说也有几十号人。

    想必那男子也是听到了这阵马蹄声，不禁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又是走出了这悦来客栈。

    马蹄声脆，而在这混乱的蹄声中人群似乎又听见了兴奋的叫喊声和哨声。

    接着，四面八方同时传出哨声竟是将这扬东镇团团围住。

    还没走完的人群骇然，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莫不是那水匪？”

    李牧童听到这两个字一阵惊慌，赶紧把那锭银子藏进裤腰带里。

    近来他老爹就告诉他扬州闹水匪的事，让他不要再去捕鱼，可是不捉鱼一家人吃什么，今天的鱼也是他一个人偷偷打的。

    正准备逃跑时，镇外十几匹健马直冲过来，为首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用黑布蒙住了脸，好叫别人认不出来。

    这十几人各执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嘴里嚷嚷着

    “各位老乡不要害怕，乖乖的站在原地，有谁敢动一下子别怪某家的刀子不长眼睛！”

    马蹄蹄未歇，从镇外又冲进来十几匹健马，将这群人围在里面，包了饺子。

    “某家只想谋财，不想害命！”为首一人拉扯着马，在人群里四处张望。

    “这位爷，想吃点什么？小的店里都有”朱掌柜差点把胆都给吓破了，可是那匪首一直盯着他，朱掌柜只怕凶多吉少于是提着胆冲着那人言道。

    谁料众匪首竟一齐放声大笑，众人听了只觉得后背发麻，李牧童观望四周，悄悄往后腾挪脚步。

    “某家向来只吃人肉，看你肥头大耳的模样，烹炸着吃，一定过瘾！”说罢，那匪首便把钢刀放在朱大掌柜的脖子上。

    刚才还在捧笑的朱大掌柜这下子可笑不出了，只觉得双腿打颤，一动不敢动，生怕这人一个生气，白刀子上沾了他的血。

    不过朱大掌柜笑不出来有人能笑的出来，那白衣男子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摇着手里的折扇，好不悠闲。

    他这个打扮，这群水匪过来第一眼就盯上他了，派了四五个精壮大汉盯着他。即便如此那白衣男子依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李牧童藏在人群中，看着朱大掌柜被提溜出去。

    “某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扬州水匪甘兴霸。死了找阎王爷，千万别报错了名号！”那匪首狂笑三声，吓得朱大掌柜直接跪在了地上。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不想死？不想死就把钱都给我掏出来”甘兴霸掂了掂手里的钢刀。明晃晃的有些刺眼，这些水匪一齐呼应着甘兴霸，嚷嚷着让它们交出值钱的东西。

    “只要到水里就安全了”李牧童心里想道，这些人有马，从路上跑肯定跑不出去。而且他十分相信自己的水性，江就在客栈后面。只要跑过这短短几十步便能溜之大吉。

    他心里想着，手指紧纂掌心。

    “就你，感觉给老子把钱掏出来。那胖子买了你一筐鱼，我都看见了”李牧童身前来了个有些瘦弱的水匪，手里提这个布袋子，看起来沉甸甸。

脸上纵横交错几道疤痕，眼神里闪烁着精光，看起来就是一副不太好惹的模样，也不知怎得，看上了李牧童。

    李牧童装装样子在腰间摸了摸，突然猛的一推那人。纵然是个水匪，没有防备下被他一推也是踉跄两步倒在地上。

    好机会！

    撒开脚丫子便朝着悦来客栈冲进去，客栈后面就是江，只要冲过去跳到水里便可安全无事。

    “滚你马的！”

    突然一个大汉闪到他的身前，还未等他反应便是一记重脚踢在他的心头上。顿时只觉得胸口发闷，脑袋昏昏沉沉，接着身子一疼，重重的摔在石板上。

    “啐！”那水匪啐了一声，把钱袋系在腰间冲着李牧童就是一脚。

    觉得不解气，一只手扯着李牧童的头发，嘴里骂骂咧咧着，另一只手朝着他的脸上招呼。

    约摸打了几十巴掌，李牧童整张脸又红又肿，嘴角鲜血直流。那水匪也是把手打疼了，又补了两脚。

    最后扯着李牧童的头发，如同拖着一条狗一样拖到匪首甘兴霸的面前。

    当然，这一幕朱大掌柜和人群看得是清清楚楚，水匪的目的也是让他们看清楚。众人在祈祷自身的同时也连带着李牧童的安危。

    朱大掌柜更加害怕了，跪在地上离李牧童更近。能清楚的看见他嘴角的鲜血还有被撕扯下的头发。

    害怕归害怕，朱大掌柜心里不知道骂了李牧童多少遍。要钱就给他钱，瞎逞什么能？他这一跑，就不是钱的问题了。能不能保得住吃饭家伙俨然已经成了一个问题。

    不过此刻的李牧童只觉得脸上像是被蝎子蛰过又像是被蚊子叮了，总之又疼又痒。

    那人在他身上搜了搜，找出那块银锭收在布袋里又是骂骂咧咧的继续收钱。本来或许“文雅”，在李牧童试图逃跑无果后，只要是动作稍微慢了就是劈头盖脸两巴掌。

“遇见个不要命的小子，既然你自己不想活了，那么老子就帮你一把！”等到那瘦小水匪搜光了众人的钱，掂了掂钱袋子，脸上充满了不满意的神情。把钱袋别在裤腰带上，抽出明晃晃的钢刀，朝着倒在地上的李牧童步步紧逼。

“等一下，先把这个解决了，开个这么大的客栈，就这么点东西。这肥猪模样，老子瞅着就来气。”匪首甘兴霸钢刀架在朱掌柜的脖子上，顿时生起一阵凉意。

只见朱掌柜浑身哆嗦着求饶，不过在这群刀头上舔血的亡命之徒面前并没有什么用处。

甘兴霸根本并不听他求饶，手里钢刀举起，准备一刀将朱大掌柜劈成两半。

    众人惊呼一声，李牧童刺客也是自身难保，吓得急忙闭上了眼睛，后背被冷汗打湿一片。

    不过众人并没有听见钢刀劈入肉的声音，反而的叮的一声清脆。

    众人不解的睁开眼睛，甘兴霸单手打颤，把刀插入石板缝隙中。眼中充满了惊慌，看着地上的一枚铜钱。

    正是这枚铜钱，弹开了他的钢刀并在上面留下了豁口救了朱大掌柜一命。

    即便如此，还是把朱大掌柜吓得不轻，抱着头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着甘兴霸不要杀他。

    “是钱家的哪位？我与钱老爷有些渊源，还望阁下出来一叙！”甘兴霸顿时双手抱拳，刀尖朝地。抬起头望着四周，眉头却是深锁。

“是金钱镖！钱家的高手！”人群中有一位貌似见多识广的朋友言道。